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崖边,状若癫狂的身影。
当!当!当!
江炎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铜锣,刺耳的锣声在整个山谷间回荡不休。
敲了几下,他停住,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山下放声狂吼:
“喂——!山下的龟孙子们!没吃饭吗?!”
“打歪了!这么大个牌子都打不准!你们是眼瞎还是手抖啊?!”
“往这儿打!对!你爷爷我站在这儿,有种就往这儿打!”
“来!让爷爷我瞧瞧,你们许扒皮养的这群狗,到底有几分本事!”
嚣张!
狂妄到极点!
这他妈的已经不是胆子大了!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山下,许铁山大营里,所有人都看傻了。
操纵床弩的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措。
他们的命令是威慑,是制造恐慌。
可谁他妈能想到,对面的头头居然主动跳出来,指着自己鼻子让他们打?!
“将……将军……”一个副将结结巴巴地问向许铁山,“还……还打吗?”
许铁山的脸,从猪肝色涨成了酱紫色。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千里镜,手背青筋虬结,几乎要将黄铜镜筒生生捏扁!
打?
拿什么打?
床弩这玩意儿,威力是大,可装填又慢,成本又高!最要命的是准头差得离谱!
这么远的距离,打城墙营寨还凑合,打一个活生生的人?跟拿金元宝砸蚊子有什么区别?纯属搞笑!
江炎这孙子,分明是拿自己当诱饵,当众羞辱他,逼他浪费昂贵的弩箭!
他要是下令继续打,万一打不中,只会沦为天大的笑柄,坐实了自己“外强中干”的名声!
可要是不打,他刚刚两箭轰出来的恐怖效果,就被这小子三言两语破得干干净净!
打,是自取其辱;不打,是当众丢脸!
许铁山气得肺都要炸了,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山顶上,方子衿看着江炎那挺拔的背影,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明白了!
破心之术!
这就是兵法里的破心之术!
许铁山想用床弩,在所有人心里种下恐惧。
江炎却用自己的命做赌注,用最狂的方式,把这恐惧连根拔起,再狠狠踩进泥里!
他是在告诉所有人——这玩意儿,就是个纸老虎!
果然,江炎见山下没了动静,脸上的讥笑更浓。
他猛地转身,面对着那群呆若木鸡的俘虏和自己人,将锣槌狠狠往地上一扔。
“都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炸响,震得每个人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玩意儿,就是个样子货!光听响,打不着人!”
“许扒皮就是想吓破咱们的胆,让咱们不敢种地,想把咱们活活饿死在山上!”
“现在,你们还怕吗?!”
没人回答。
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人群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正在飞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羞愧,是后怕,更是被彻底点燃的滔天怒火!
“想吃饭的,就给老子滚回去干活!”江炎指着那片狼藉的田地,厉声喝道,“谁他娘的要是再敢跑,今天晚上的肉,明天的白面馒头,就全都记在别人账上!”
“至于你们!”他把目光转向那些黑风寨的汉子,“一群大老爷们,被个破弩吓成这样!丢不丢人!都给老子吼起来!骂!就跟老子刚才一样,狠狠地骂那帮龟孙子!”
赵勇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把怀里的九儿和八妹交给旁边一个妇人,抄起一把锄头,冲到悬崖边,学着江炎的样子,扯着嗓子就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