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车的裂响渐渐消弭在晚风里。陶乐乐肩头的血浸透杨飞的战袍下摆,少年蜷在将军臂弯中昏睡,新生的獬豸绒角蹭着染血的甲片,随呼吸泛起暖金微光。
沈景昭将启明剑插入焦土,剑鞘紫纹如倦鸟归巢般暗下去,只余一丝温热的余颤。
“不是毒。”她望着满地陶胎碎片,菌丝正被绒角金光寸寸吞没:“是阿黄在替我们清扫战场。”墨枭沉默地摊开掌心,一缕冰蓝雾气裹住最后挣扎的靛蓝菌斑,化作晶莹雪粒簌簌落下。
沈晦是在粥香里醒来的。
粗陶碗抵在唇边,小米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看见篝火跃动的光晕中,杨飞正用匕首削去烤薯焦黑的外皮,橙黄薯肉掰开的刹那,甜香混着柴火气漫进夜风。
“吃。”将军言简意赅,将最大的半块搁在他膝头。远处传来陶乐乐快活的嘟囔,少年举着穿满烤蘑菇的树枝追一只萤火虫,颈间黑铃随跑跳轻响,惊起草间沉睡的露珠。
沈景昭拨弄着火堆轻笑:“燎了毛的蘑菇也往嘴里塞?”火星噼啪炸开,映亮她腕间咒印,那靛蓝纹路仍在,却淡得像雨后的旧墨痕。
墨枭突然起身,霜色大氅无声覆上她肩头。“北境星图冻住了。”他望向漆黑天幕,声音轻得如同自语,“至少今夜。”
夜巡士兵的脚步声踏碎寂静。有人哼起江南小调,调子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引来三两声应和的乡音。杨飞擦拭长枪的手顿了顿,铁甲倒映出跳跃的火焰。他怀中半块温热的烤薯下,压着一封未拆的信,驿马傍晚捎来的,信封角落绣着细柳与初雪。
沈晦捧着粥碗暖手,热流顺咽喉滑入四肢百骸。
他忽然看见陶乐乐蹑手蹑脚凑近,金瞳盛满篝火与星子:“你头发沾了草叶。”少年指尖拂过他鬓角,摘下一穗将熟的狗尾草,茸毛在月光下晕出银边。
启明星悄然攀上东天时,沈景昭靠着粮车阖眼。墨枭的冰棱悬在营地上空,融成细密水雾洒落,洗去血锈与尘沙。
杨飞解下佩刀横放膝头,刀柄红绸拂过沉睡的陶乐乐发顶,像栖息了一只倦极的蝶。
焦土深处有嫩芽顶开陶片,蘸着夜露描出第一笔新绿。
篝火噼啪作响,烤红薯的甜香混着夜风,飘散在营地。沈景昭靠着粮车,懒洋洋地拨弄火堆,腕间的靛蓝咒印淡得像淘气孩子用炭笔画的涂鸦。“墨枭,你那冰雾能调个味不?撒点糖霜,这烤红薯就完美了。”她戳了戳旁边闭目养神的墨枭。
大家都知道之后会面对什么,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享受这难得的欢乐时光。
墨枭眼皮都没抬,指尖一弹,一缕冰蓝雾气飘向火堆旁的烤红薯。“殿下,北境星图冻住了,不代表我能当厨子。”冰雾落在红薯上,瞬间凝成一层晶莹糖衣,在火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