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身影自寒潭山谷悄然离去,未激起半分空间涟漪,仿佛他本就与那山风、流云一体,离去亦是自然。
山谷之内,死寂被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与压抑不住的狂喜低呼打破。
幸存下来的修士们,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活了下来,且真的分润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幽寒玉髓”。
赵莽与周洪等人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后怕,主持着分配事宜,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与方才那如同神迹般的景象面前,任何小心思都显得可笑而苍白。
即便是平日跋扈的赵家,此刻也收敛了所有气焰,甚至主动让利,只求平息可能存在的怨怼。
那些陨落者的遗体被小心收敛,气氛沉重而肃穆。
经此一役,青溪镇后山寒潭成了绝地,也成了传说之地。
而那青袍前辈的影像,则深深烙印于每个人神魂深处,成为他们修行路上难以磨灭的记忆与谈资。
玄尘老道将那枚温润玉简紧紧贴肉藏好,枯槁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再次朝着空无一人的山谷入口处,郑重其事地行了三个大礼,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充满敬意。
而后,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步履看似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迅速消失在山林深处。
消息总是传得比风还快。
当幸存者们怀着复杂心绪,带着或多或少的玉髓回到青溪镇时,整个镇子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后山那潭里的老鼋成精了!凶得很!赵家的人都差点折在里面!”
“何止!是一位路过的青袍前辈出手了!我的老天爷,你们是没看见那场面!就那么一挥手——真的,就一挥手!那翻江倒海的妖怪就服服帖帖了!”
“挥手?王老二你莫不是吓傻了说胡话?”
“千真万确!张修士、李修士他们都看见了!那位前辈绝对是元婴老祖!不!化神天君下凡了!”
“天佑我青溪镇啊!竟有如此仙缘!”
茶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即刻将刚听来的片段编成了全新的章回;酒肆中,几碗黄汤下肚,目击者的描述越发夸张神异;连街角的孩童,都模仿着“挥手”的动作嬉戏打闹。
听溪小筑的掌柜激动得满面红光,逢人便说那位前辈如何气度不凡,如何在他这小店下榻。
他果真将那间临水客房锁了起来,日日焚香打扫,引得无数好奇者围观的围观,祈求的祈求,小店生意因此火爆了数倍。
老李头一家更是感激涕零,请人精心雕琢了长生牌位,供奉于堂屋正中,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祈愿恩公仙福永享。
赵家大门连日紧闭,气氛压抑。赵公子被禁足思过,赵莽则忧心忡忡,一方面庆幸家族未遭灭顶之灾,一方面又恐那前辈何时想起旧怨。
赵家主动出资厚葬了陨落散修,又额外拿出不少灵石丹药补偿给镇中困难人家及老李头家,姿态放得极低,只望能稍稍挽回些许颜面。
而这一切风起云涌的中心,林风,早已在数十里之外。
他依旧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旅人,沿着官道,不疾不徐地走着,身后的喧嚣与传说,似乎与他全然无关。
山风拂过他的衣角,带来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方才寒潭畔的经历,于他而言,不过是心念微动下的随手为之。
教训一下心怀叵测者,救下些被贪念所惑之人,予那潜心阵道者一线机缘,皆发乎本心,顺势而为,并未思虑结果。
然而,奇妙的是,就在他出手平息风波,以及其后隐隐感知到青溪镇方向传来的、那些混杂着强烈敬畏、真挚感激、狂热传说甚至一丝微弱信仰念力的纷杂波动时,他那沉寂如古井的道心,竟真的泛起了一丝极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并非修为境界的提升,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境蜕变。
仿佛一面蒙尘的宝镜,被这最鲜活红尘烟火气轻轻拂拭,映照出的外界天地与内在自我,都变得更加通透明晰。
之前那层隐约触摸到的、通往化神中期的无形壁垒,其轮廓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清晰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