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带着几个村民干得最是起劲,他们仿佛要把在地下溶洞中积压的愤怒和憋屈,都发泄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
大力也领着几个猎户兄弟在帮忙,他们熟悉山林水土,负责规划引水渠的走向。
这鱼塘是林军结合农场实际和未来发展想出来的点子。
蛇穴事件后,农场虽然获得了上级的高度重视和一批物资支持,但终究地处偏远,交通不便,长期只靠种地,发展有限。
林军琢磨着,利用这块天然洼地,搞个鱼塘,既能丰富农场职工的生活,多余的鱼拿到集市上卖,也能增加点集体收入。
更重要的是,他想给经历了巨大创伤的农场人找点实实在在的盼头。
洼地的改造工程进展顺利。
清淤、扩挖、筑堤、引水渠……
在众人的齐心努力下,一个像模像样、足有四五亩大小的鱼塘雏形渐渐显露出来。
清澈的山溪水沿着新挖的沟渠汩汩流入塘中,阳光下波光粼粼。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大洪山农场,传到了邻近几个村子。
起初,大家只是好奇和羡慕。
大洪山农场这次出了大风头,捣毁了日本鬼子的秘密基地,成了英雄单位,还得了不少好处,现在又挖起了鱼塘,日子眼看着红火起来了。
然而,羡慕这东西,搁在有些人心里,发酵久了,就容易变味。
离大洪山农场最近的,是山坳另一边的李家洼村。
村长叫李有才,四十出头,精瘦干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心眼比筛子还多。
以前林家寨日子紧巴,李家洼仗着人多地也还算平整,日子比林家寨稍好,李有才在公社里说话也带点分量。
可自从蛇穴事件后,大洪山农场成了香饽饽,县里、地区甚至省里都挂了号,各种荣誉、物资倾斜下来,连带着场长林军都成了县领导眼里的红人。
李有才心里那股子酸劲儿,就别提了。
这天,李有才背着手,踱到靠近大洪山农场鱼塘的山坡上,远远望着那片新开挖的水面,塘边还有人在继续加固堤岸。
他咂咂嘴,吐了口唾沫:“哼,走了狗屎运,挖出个日本鬼子的耗子洞,就抖擞起来了!现在倒好,占着山根子,挖这么大个坑养鱼?这水哪来的?还不是咱们几个村子共用的山溪水?他大洪山农场把水截了,咱们下游喝啥、浇地咋办?”
旁边跟着的是李家洼有名的碎嘴婆子王桂花。
她立刻接茬:“可不是嘛村长!我娘家在刘家屯,他们村也在下游,都担心着呢!这林场长,看着老实巴交,心思可野着呢!”
“他那鱼塘要是成了,得养多少鱼?全归他们农场了?这山里的水,可是老天爷给的,凭啥就他一家独占?我看啊,他就是仗着立了功,无法无天了!”
李有才的小眼睛眯缝起来:“这话在理。而且我听说他用的炸药炸山开渠,那炸药哪来的?炸日本鬼子耗子洞剩的吧?公家的东西,他就这么拿来给自己农场谋私利?这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对!对!挖社会主义墙角!”
王桂花拍着大腿,继续说道:“村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说道说道!”
风言风语开始在李家洼、刘家屯等几个邻近村子流传开来。
起初只是说农场挖塘占了水源,后来渐渐演变成林军滥用缴获的炸药、侵占集体资源、以权谋私,甚至有人捕风捉影,说他可能和那日本特务老欧还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然怎么偏偏是他带着人找到了地方?
风终于吹到了农场。
高源第一个坐不住了,气得脸色铁青:“放他娘的屁!咱们用的炸药是公社批的条子,专门用来开荒扩地的!引水渠也是规划好的,根本没动下游村子的主干水源!这帮红眼病,就是看不得咱们好!”
林军倒是显得很平静,他放下手里的铁锹,抹了把汗:“老高,别激动。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鱼塘是给农场集体搞的副业,手续齐全,问心无愧。继续干咱们的活,塘子挖好了,水引好了,把鱼苗放下去,比啥都强。让事实说话。”
话虽如此,但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一天傍晚,负责看守鱼塘引水渠入口的柱子,慌慌张张跑回来报告:“林场长!高源!不好了!李家洼的李有才,带着十几号人,把咱们引水渠上游的一个小岔口给堵了!还……还扔了不少树枝石头进去!”
“什么!”
高源腾地站起来,瞪着眼珠子喊道:“反了天了!敢断咱们的水?走!”
林军也皱紧眉头,带上几个民兵和高源一起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