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宴极少在她们面前不耐烦,只眉头微微一皱,就把周大娘唬得不敢说话。
“周大娘,你们赶回来费了不少气力吧?在院子里歇一歇,喝几盏茶,还有没有果子?也拿出来给道长过过嘴瘾。”沈归荑笑了笑,却不提让他们进屋一事,反而转过身同江朝宴努努嘴,“屋子里留我一个就够了,一会要帮老夫人脱衣裳,你一个大男人不方便。”
“让仙儿留下来帮你。”江朝宴把药箱放在床边的地上,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满是水泡的手背,“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在门口候着。”
“嗯。”
仙儿红肿着眼,默默跟在沈归荑身后帮忙倒水准备帕子,一举一动都按沈归荑说的来。
虽然她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服气,觉得该试试周大娘说的法子,让圆贞道长进来看看,可不服气归不服气,这间院子的主人是谁,她还是分得清的。
院子里,周大娘闲不住,去厨房里准备吃食来,抱着“万一老夫人清醒了会想吃东西”的奢求,洗起菜来都格外卖力。
“公子,不妨坐下喝杯茶?”圆贞悠哉悠哉地举起茶杯,冲着站在门口的江朝宴举杯相邀。
丝毫没有因为刚才江朝宴不让他进门而恼羞。
不料江朝宴只抿着嘴轻轻颔首,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圆贞微微错愕地垂下眼,思考片刻,立即换上刚才云淡风轻的模样,走到江朝宴身边:“刚才进去的那个姑娘,是你请来的郎中?”
意料之中,江朝宴并没回答他,圆贞呵呵一笑,盯着院子中央四处觅食的麻雀,意有所指道:“这姑娘不简单,小小年纪,一身的习性竟像多活了几十年似的。”
江朝宴没来由的生出抵触之心:“她自小在庄子上长大,生活艰难,所以心智难免异于常人。”
思绪飘到初次见面那回,她单枪匹马同庄子上那群不讲理的人理论的场景。
突然心生好奇,那几年她都是那样过来的吗?
“难怪….”圆贞含着笑,细细观察着院中麻雀相互抢食,等最后那只“忽”地一声飞走了,才长叹一口气,“到底是畜生,为了争口吃的,连同伴都顾不上了。”
不等江朝宴回答,他端端地行了个礼:“既然江公子对于老夫人的病情已有打算,老道就不叨扰了,老夫人康健时就总爱去寺里添香火,我们北暮寺记着老夫人的情,若是公子今后有需要,可去寺里寻我。”
江朝宴喉咙动了动,脑子里还想着他刚才意有所指的话。
圆贞依旧是那副笑盈盈,普度众生的慈悲模样,一手端在胸前一手背在后面,潇洒离去。
…….
直到夜色降临,房门才被仙儿打开,屋内一股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
仙儿满头大汗,抱着一盆脏衣裳出来,看到江朝宴还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上前去告诉他:“公子,老夫人睡下了,沈姑娘说今晚得找人守着。”
“嗯。”江朝宴抬脚往屋里走,见周大娘还待在厨房没出来,想了想说道,“你先同周大娘用晚膳,剩下的我会亲自同沈姑娘商议。”
“是。”
屋内点了五六盏油灯,照得亮堂堂,沈归荑拿着银针自火芯穿过,认真地擦拭每一根。
听到有脚步声,她偏过头,笑着用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倒是多添了几分俏皮灵动。
江朝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睡得安详的江老夫人,不敢往前多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