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它的作用竟然是防备自己,防备这些被瘟疫折磨得什么都做不了的病人。
贝里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直直地呛入他的肺腑,疼得他忍不住一阵颤抖,可也正是这股寒意,让他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对著围在身边的同伴说道。
“只待在这里並不是什么办法,我记得距离城市不远处,不是有一片森林吗”
“你们现在立刻让那些还有力气的人,都带著人转移到那边。”
“然后组织一批人手去砍柴,为夜晚做准备—“
此刻,贝里的心中被对城主等人的愤怒填满,但他还是强忍著情绪,努力镇定下来,交代著同伴们所需要做的事情。
他清楚,这些同伴大多也都身心俱疲,他並不求他们能完成得多么完美。
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大家能在入夜之前成功升起一堆火,不至於让大家在寒夜中被活活冻死。
“贝里,那你呢。”
其中一个同伴听完贝里的安排后,发现唯独贝里没有给自己分配任务,不由好奇地问道。
贝里双眼通红,像是困兽般呼吸沉重,胸膛剧烈起伏著。
“我”
“我要去找人。”
“找人
同伴们愣了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满是茫然。
“可——可咱们都被城里的人放弃了啊,还有谁会帮咱们”
贝里几乎是咬著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去找能帮助我们的人!!”
此刻,他心中对那些贵族,对那些掌握城市权力之人的失望已彻底转化为愤怒。
这些人只会顾著自己在庄园里享乐,对城外这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视如蚁。
但贝里绝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需要有一个人跟我一起,在路上互相照应。”
“另外,也请你们照顾好我的父母。”
贝里的目光在同伴们身上一一扫过,透著一丝恳切。
他缓缓蹲下身子,轻轻抚摸著昏迷中父母那憔悴的脸庞,眼中满是不舍,隨后將父母郑重地交到了同伴们的手中。
“放心吧,贝里。”
其中一个同伴拍了拍贝里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会將你的父母当成我的父母一样照顾。”
很快,大部分人都被动员了起来。
那些还有行动能力的人,纷纷背起或扶著自己的家人,朝著不远处的森林艰难地转移。
一路上,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但很快又在旁人的帮助下重新站起,继续前行。
然而,在转移完自己的家人之后,城外还剩下来许多人。
这些人已经被自己的家人当成累赘拋弃了。
他们静静地坐在原地,眼神近乎死灰,仿佛已经接受了被遗弃的现实。
但贝里的同伴们並没有选择放弃他们。
於是,大家纷纷行动起来,或是背起那些虚弱得无法行走的人,或是找来简易的担架抬人。
想尽一切办法,不管多么艰难,都要將所有人转移到森林那边。
而贝里,在稍作准备之后,就已经跟另外一个主动站出来的同伴一起上路了。
菲尔德城的城外,阳光有些无力地洒在大地上。
卡尔顿从一处新搭建起来的帐篷中走出来,他的步伐有些跟跪,眼中带著些许挥之不去的疲惫。
他呼吸急促,不得不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歇息片刻。
卡尔顿坐在简易的凳子上,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那密密麻麻的帐篷。
这些帐篷里,大多都躺著被瘟疫折磨的人们。
他转头向站在一旁的副手询问情况,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
“现在有多少人感染了瘟疫。”
“大约两千人。”
来自银月城的副手闻言,迅速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写满数据的纸张,神情严肃,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
近几日,菲德尔城上空也悄然笼罩上了瘟疫的阴霾。
好在灵界教团反应极为迅速,在察觉到瘟疫的苗头后,立刻集中全城之力,组织人员封锁区域,严格排查密切接触者成功制止了瘟疫在城內的继续传播。
灵界教团平日里向城內居民传授的知识,在这场瘟疫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居民们早已对瘟疫有所了解,知晓如何做好个人防护,並对居所进行定期消毒这些措施,极大地减缓了瘟疫传播的速度,为灵界教团爭取了宝贵的时间。
如此一来,灵界教团无需在基础防控上耗费过多精力,得以將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对病人的救助工作中。
他们在城外迅速搭建起临时医疗营地,帐篷林立,医护人员穿梭其间,为那些被瘟疫折磨的患者提供照料。
“大人,还请不要太过担忧,主会保佑他的子民。”
副手看著疲惫不堪的卡尔顿,忍不住轻声安慰道。
他清楚地知道,卡尔顿为了这些病患,已经一整夜未曾合眼,始终在营地中一刻不停地施展治癒术,救治著每一位病人。
將许多病情严重、生命垂危的人从死亡的边缘硬生生拉了回来。
实际上,菲德尔城自身感染瘟疫的人数並不多,粗略统计下来,大约只有两百多人的样子。
对於一个拥有十万人口的城市而言,这样的感染规模实在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两千人的感染群体中,占据绝大多数的是外来人口。
“愿主保佑。”
卡尔顿趁著这难得的休息间隙,微微低头,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灵界之主默默祈祷著。
从昨天傍晚起,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片刻不停地运转著。
忙碌的事情让他连向主祈祷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此刻,他在心中默默希望主能够体谅他昨晚的忙碌与疏忽。
仅仅过了片刻,卡尔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短暂的休息让他稍稍恢復了一些力气,儘管身体依旧疲惫不堪,但还有许多病人正躺在那里,
痛苦地挣扎著,等待著他的救助。
而就在此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几个神色焦急的人抬著一副简易担架匆匆赶来,上面躺著一个病情严重的患者。
那人面色如纸般苍白,嘴唇乾裂,虚弱地咳嗽著。
“大人,这是在城外不远处找到的。”
抬著担架的人一边说著,一边將贝里轻轻放在地上。
躺在担架上的贝里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因极度疲惫和虚弱而半睁半闭,但仍强撑著精神,努力看向卡尔顿。
“救一救。”
贝里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却饱含著无尽的哀求,他乾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求你们救一救我们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