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1 / 2)

贺婉向来以温婉可人的样貌示于人前,没人料到她会惨死街头,天蒙亮的时候由更夫发现。

坊间又热闹起来,说贺小姐被发现的时候满身血污,鬓发上都沾着泥水,钗环都不见踪影,衣衫凌乱,俨然是被人劫财又劫色,死状凄惨,贺老气得卧病,整个贺府都翻天了。

其他人事不关己,只当热闹瞧,可苏若若心底却冷如冰窖。

会是他吗?

苏若若不忍再听,生怕再听到什么细枝末节。

“嬷嬷,陆延之几日没来了?” 苏若若失魂般地问。

“有五六日了。” 嬷嬷打量着身边人的脸色,算了算日子。

苏若若轻咳起来。

“姑娘可是着凉了,千万注意身子,本来就虚着,再病可承不起了。” 嬷嬷知道苏若若生过大病,这几个月下来,气色一日比一日差,这几天更甚了。

巷口到院子才几步路,苏若若竟然觉得有些心悸。

之前没在意,现在她倒是察觉自己果然有些衰弱的迹象,久困于此,又终日忧思,身子能养好才怪。

思及此处,苏若若苦笑起来。陆延之说是无情,到底还是留她一命,偏偏她还是个药罐子,他就不怕自己哪一天油尽灯枯,死了拉他做垫背吗?

“嬷嬷,别跟了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苏若若看了看院子里的落叶,心里就这么悲凉了几分。

环境和际遇果然最能改人心性,她竟也触景生情,伤春惜秋起来了。

墙边传来一声口哨,苏若若猜是翟怀安。

“陆府要变天了。” 翟怀安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轻巧地翻坐在墙头,今日他穿得新鲜,是一身劲装,还披了件朱红的披风,正应了那句“一支红杏”的典故。

“我怕是活不了几天了,眼不见为净。” 苏若若叹气,即便她苦撑着,但这具身子显然飘摇,有些事情只能听天由命。

翟怀安顿了顿,瞥了她一眼,只觉得她坐在远处的竹制躺椅上,身子单薄得很。

“说什么丧气话。” 他在心里叹气,却还是出声宽慰。

“有时候我觉得你因为陆延之,一直在周围出没,也挺好。” 苏若若望着灰蒙蒙的天出神,身上的衣裳很保暖,她摸着领口的料子,想到陆延之上次抚着道:“水云锦细腻,衬你。”

她或许是太孤独了。

像这样,有个人坐在墙头陪她说说话,她倍感珍惜。

翟怀安静默良久,还未说些什么,就听树下的女子轻声道:“其实只要我死了,你便不需费什么心思了。”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陆延之会随她的消陨而死。

翟怀安眸中渐冷,心里有一股情绪横冲直撞的,他反问:“陆延之会情愿跟你去死?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贺家和陆延之的亲事,可是圣上的恩典,如今闹这么一出,陆延之是脱不了身了,我的确不需费什么心思。” 翟怀安唇角扬起一抹笑,“自古祸害遗千年,即便他神通广大,这次也得元气大伤。”

苏若若垂眸,风起,吹散了玉兰花,正落在她身上。

“贺婉……怎么会出事?你知道的吧?” 苏若若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倘若真是陆延之动的手,贺婉她并没有错,说到底只是痴情而已,他又怎么下得了手?

陆延之遭受的苦难,苏若若都知道。所以,即便他桀骜冷血,他薄情寡义,不喜悲悯,她都觉得理所当然,尽管反驳他数次,但也没有真生他的气。

可是这次不一样。

如果他真的向贺婉下杀手,那陆延之……就真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贺婉的下场,无疑是苏若若的前车之鉴。

“贺婉前日是和一个丫鬟去成衣店,当晚就再没回府,官府还在调查。” 翟怀安敛了笑意,以一种探究的姿态打量着苏若若的神情,“巧的是,我们的陆大人那晚也出入过那家店。”

苏若若莫名松了口气。

如果是他,何必亲自动手又这么明显。

许是想得过于入神,苏若若扑了风,又开始咳了。翟怀安皱了皱眉,翻身下墙,言语间有些暴躁:“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叫跟着你的那个老婆子弄些枇杷膏,入秋润肺。”

“多谢。” 苏若若对翟怀安早就没了敌意,先不论他一再顾全她,人之善恶虽说隔层皮肉,但这些日子以来,她越发觉得翟怀安实在不像个气势汹汹的杀手。

有时候她也会暗暗腹诽,翟怀安太义气,这样的人怎么去跟陆延之斗?之前好不容易能趁人之危,还被她三言两语劝回去了。

苏若若笑着摇摇头,心里舒爽了些,一股困意泛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