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菀青读完信笺,目光空洞地拿着信片,呆坐在榻上。
婢女灵鹃见状,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小姐,怎么了?王上说什么了?”
一旁的老嬷嬷轻声拦道:
“小蹄子懂什么,瞎插嘴,先让小姐休息一会。”
婢女灵鹃低着头吐吐舌。
老嬷嬷慈爱地立在榻前,伸出手臂揽着纪菀青,轻手拍着纪菀青的娇背,纪菀青顺势投在老嬷嬷的怀里,委屈地哭了出来。
“父王,父王说话不算话,居然要把我嫁到钟离!”
纪菀青一诉满腔的委屈,呜咽道:
“我为了沈国费了多少心力?钟离先君懦弱,是我扶持新君继位……
如今已经促成了两国结盟,为什么又食言?
宫里这么多公主女儿,为什么偏偏是我?”
老嬷嬷安慰道:
“小姐,您是金枝玉叶,王上自然不舍……只是为了国家才出此下策,钟离新君和您也算青梅竹马,王上定然是看准了这一点,想让两国的合盟更加稳固。”
纪菀青越想越伤心。
“我与元白只有同门之谊,哪里有儿女之情?父王不察,就乱点鸳鸯谱,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婢女灵鹃看着哭泣着的纪菀青,也伸手抚着。
“小姐,有道是盛世女人千金贵,乱世女人一斛米,如今这大争之世,女人命如草芥,男人们建功立业,咱们女人只是男人们的工具罢了。”
“你这小蹄子,多什么嘴?!”
老嬷嬷朝灵鹃喝道:
“小姐千金之躯,身为沈国公主,自当为国分忧,你懂什么,在这胡扯?!还不掌嘴!”
灵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说错了,奴婢有罪。”说着便伸手在自己的俏脸上左右扇着巴掌。
纪菀青见状急忙拦道:
“刘妈你别生气,鹃儿也是为了宽慰我,鹃儿,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准备些吃的吧。”
老嬷嬷瞪着眼睛,不再发话。
纪菀青伤心之余,心中咀嚼着灵鹃的话,柳眉一横,坐起身来。
“刘妈,去给我取纸笔来,我要给父王回信。”
老嬷嬷听罢走到案边取来纸笔。
纪菀青掀起两袖,坐在榻上便挥笔写道:
“父王尊鉴,女儿菀青叩请金安,顷奉惠函,谨悉示谕,如见神明,如闻雷霆……”
纪菀青捏着笔,心中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转尔下笔写道:
“女儿斗胆愚谏,徐国暴虐,联钟离而抗之无可厚非。
然女儿与钟离王相识已久,深知其生性奸滑,虽有志而不仁。
若徐国既灭,钟离与沈必有一战,他日两国交凶,女儿该何以自处?
且钟离人反复无常,非和亲而可固也,乞父王明鉴……”
一旁的老嬷嬷凑近榻前,纪菀青连忙遮掩住信笺,推说道:
“刘妈,你也去帮帮鹃儿吧,顺道帮我招待一下咱们的女使,我就不过去了。”
老嬷嬷只得领命,纪菀青见刘妈走出厢房,才提笔继续写道:
“父王,钟离虽大,却赖于长江天堑,实则非联沈抗徐而不成,岂会因和亲而有变?
和亲与否,钟离皆势必联沈。至于丞相之谏,实在误国!
屈尊和亲,乃弱国之所为也,不仅于盟无利,反显国势之衰、君王之惧,此和亲之弊也,父王不可不察……”
……
“只身入钟离,女儿尚且坦然,献身而为国,女儿有何惧?
女儿非为己身,实乃和亲之策寡效,乞父王深虑之。
仓率书此,祈恕不恭,谨申微意,不胜依依。
言不尽思,万祈珍重,女儿菀青恭请父王福安。”
纪菀青结笔收尾,细细地查验了一遍,便将信笺续入札匣,封上尺素,搁置在一旁。
窗外水清云白,纪菀青推开轩窗,轻舒了一口气。
“唉,真是世事难料呀,希望父王能够明白菀青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