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衍眼中波澜不惊,看着他耐心道:“你且听好,不会有差错。若我‘死’了,父君定会去找阿晦同归于尽,这对六界来说将是一场浩劫;若是阿晦与我一同‘死’在战场上,众仙家已承诺我会集体求天君收手以免战事扩大祸乱苍生。只有我们都摆脱了彼此的身份,才能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战事息后,我带阿晦走。届时你想法子拦住医官再瞒过父君即可,你最擅长的便是瞒天过海的计策了不是吗?最好做得天衣无缝,这样等你继位了才能有恃无恐。放心,计成之后,我永不回天界。劳烦你日后照顾好父君,他只是太心切,但他亦是你的父君。”
直到他离开许久了,容天澜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脑海里一遍遍响起他说过的话:
“我不想成神,更不想做什么八荒之主,我留在天宫只是为了伺机销毁神柱上母妃的缔姻碑文,那是她逝去万年都不曾消散的遗恨。等我做完了,竟不知自己活着的念想还剩什么。”
“天宫里太乏味,日子久了,我都不记得自己还有喜怒哀乐,此次渡劫失败,我伤势过重坠在魔界苍岩山,心里想着若能这般得以离去,也是极好。”
“八荒六合会救天界的太子殿下,只有她,会耗尽心血救我。”
“我不再想着如何解脱,我舍不下她。她爱犯迷糊,又蠢笨,若身边没了我,可如何是好?”
“她的喜怒悲欢亦成了我的,她喜,我便无忧;她若是受了委屈,我便内疚自责。现如今,我却成了令她委屈难过的第一人。”
“我想……留在她身边。”
……
那天夜里,容天澜一夜无眠。
第二天晨里他就找来了白辰衍,将自己苦思冥想的计策细细与他道来,包括白辰衍此次在军阵中的位置、何时与凤晦交手、凤晦受伤后如何将凤晦带走、伤口在哪里、又如何换上替死的尸首诈死善后……说完后,又将自己假造的两具尸首摆放出来,分别取了一朵紫藤花和白辰衍的一丝青发,萃出气息融到那两具尸首中去,尸首登时栩栩如生,伤口处仿佛都要滴出血来……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隔间的屏风后面拂过一小片白色裙角。
计策商量完,容天澜坐下来与白辰衍对弈。毕竟白辰衍明日就要出征了,他们的计策如此凶险,无论是成是败,日后再想坐下来一起对弈,怕是难了。
黑白二子在棋盘上纵横离合,堪堪打了个平手,他知道,白辰衍在让着他。
是啊,仔细回想起来,其实白辰衍始终在让着他。
就像兄长待幼弟那样。
还没来得及多想,天君便遣人过来请白辰衍去大殿商议战事。他走了,容天澜望着棋盘,隐隐有些不太好的直觉,却说不上来。
白辰衍并不认为有什么异常。天君只是嘱咐他一些保重自身的话,然后施法替他把佩剑磨光,算是作战前的话别,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