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稍稍恢复了,开始叙述当天的事。
“那晚火势甚大,半个天边都烧红了。事后侍卫查看起火原因,发现靠窗摆放两管大红烛的台子焚毁得最严重,想来是烛油滴落,不小心引着了窗帘所致。当时厢房里起了大火,众人发现沁绾公主还被困在新房中,不知如何营救,俱是心急如焚。
“彼时相爷还在前厅喝酒,去禀报的人也未归。这时一个面若桃花的妙龄女子路过,看打扮像是个官家小姐,那晚她也是受邀来赴婚宴的,酒宴闷人,她便出来散心,恰巧路遇,见此火势,二话不说就冲进去救公主。
“怎奈火势太大,沁绾公主没有救出,南絮卿本佳人,也枉送了一条性命。奴婢事后听说,那晚好多人认出了她的容貌,正是京城第一美人,名伶南絮。”
说着阿满不住地哀伤叹息。
南絮惊得身子一凛,但她并不为这具身子前主人的英勇救人事迹所动容,此刻她心里恍然大悟,洞若明镜。
想起那晚插入自己腹中的明晃晃的匕首,南絮断定原来的南絮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新房,一定是领了密令,趁大婚当日人头流动的混乱局势,悄悄潜到新房来杀自己。
然而,南絮对这个指使自己的主人也存了二心,她杀了人之后,并没有马上回去复命,而是纵起了大火,并假意营救公主,想让世人都以为她葬送在了这场大火中。
其实她暗中逃脱,妄图逃离主子的控制。
可是逃亡过程中,不知怎的,发生了意外,她失足跌到了青岚崖下。
又不知怎的,自己的冤魂附在南絮的躯体上,莫名其妙地从一个被害之人变成杀人凶手。
南絮想到马车上对楚亦庭的故意试探,以及楚亦庭微微异样的反应,心中不免怀疑楚亦庭与自己被谋杀一事定有干系。
又思及从楚亦庭和江礼从朝堂之上到私下生活里的处处争锋相对,心中对这事前因后果,生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现在可以断定,楚亦庭就是南絮暗中为之卖命的主人,也是暗杀自己——当朝沁绾公主的真正主谋。
朝野皆知,当今左右相政见不合,势力敌对,在朝堂上的争斗可谓针尖对麦芒。
而皇上将最受宠爱的沁绾公主下嫁给右相江礼,这不得不让左相一派警觉。
一旦右相与公主联姻成功,今后有了公主这个靠山,相当于有了皇室的庇护,他日撼动楚亦庭的权势,便有十足的底气。
这对江礼来说是个机遇,但楚亦庭偏偏让它变成死劫。
楚亦庭派南絮在联姻当晚对沁绾公主暗下杀手,一来毁了这桩威胁性极大的婚事,二来公主刚过门便惨死在右相府邸,疼爱公主的皇室必定会将罪责怪到江礼头上,怨他没能及时保住公主的安危。
左相楚亦庭一党也可借题发挥,在朝中散布不满情绪,致使右相的声誉也受连累。
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险恶之极。
想到这,南絮的后背不由得沁出一层冷汗,想到自己先前虽贵为公主,也不过皇家牵制权臣的一枚棋子,嫁到夫家还要因为权势相争被人算计,乃至丢了性命,现在灵魂虽幸存,尸骨早就化为一堆灰烬。
南絮不禁为自己沉浮的身世悲叹,忆起到死都在被利用的母妃,南絮可悲地感叹,自己不也沦为了权势斗争的牺牲品,不仅生前如此,连死后的灵魂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