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赶紧说道:“将军,我的伤不碍事的,我可以……”话还没有说完伤口就又一阵锥心的疼,这疼七分是真三分是假。
完颜宗弼心急如焚,对阿不罕丹说道:“大胆,什么时候我做事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我意已决,若是有什么惩罚,我一力承担。”
“诺。”阿不罕丹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走出了营帐。
完颜宗弼抱紧已经冷汗频出,瑟瑟发抖的南星,完颜宗弼心疼不已,完颜宗弼抓紧南星的小手,她的手是那样的冰冷,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心虚,完颜宗弼暗暗的攥紧,为她暖着手。神色紧张的看着南星,说道:“没事的,有我陪着你,会好的。”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此时他早已经心如刀绞,仿佛此时裂开的伤口长在他的身上。
他调整好枕头,让南星躺的舒服些,轻轻的将被为南星盖上。柔声说道:“我去厨房为你做碗粥,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现在你的身体就是最要紧的,其他都不重要。”自从上次南星吃下他煮的半生半熟的粥后,完颜宗弼没事就去厨房,向庖厨学习做饭,但时日还是过短,能做好的就只有粥了。
看着完颜宗弼离去的背影,南星心中翻江倒海,她不舍得看见完颜宗弼如此担心的样子,心中的自责,远比身上的痛更加刻骨铭心。
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
日子总是过的那样快,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十日之后,同样的场景又一次上演。南星已经痊愈的伤口又一次感染发炎。完颜宗弼则再一次将回朝的时间向后推迟了十日。
两次的情况如出一辙,明眼人早就看出其中蹊跷。但没有人敢点破,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南星姑娘在完颜宗弼心中的地位,得罪了她,那不就是找死吗?不过金营中也已经出现了人心浮动,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抗旨不归可是重罪,很可能会连累家人。
而完颜宗弼却像往常一样,片刻不离的照顾南星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但心细如他,又怎会没有察觉呢?
而南星却没有一天睡得安稳,完颜宗弼那么聪明。怎会不知道自己是故意将已经愈合的伤口撕扯开,加重自己的病情,阻止他归汉的行程呢?
可他却什么都没说,还是那样照顾自己,担心自己。她能看的出,完颜宗弼眼神中的担心情真意切,绝无半分虚假,难道他真的并没有看出自己的这份小心思?还是故意不说?南星每天都被深深地不安笼罩着。她怕,怕完颜宗弼发现这是一个骗局,更怕完颜宗弼会生气。
这夜已经是第九天,明日,金军就要再一次启程归京。
已经是深夜,完颜宗弼沉重的呼吸声从地面上传来,南星却还未睡着,明日就又要归京了,她该不该故计重施,加重自己的伤情,以延缓归汉计划。她心中清楚,若自己的伤不好,完颜宗弼绝对不会下令归京的,即使是他看出这是自己的骗局,他也舍不得让自己拖着虚弱的身体,经受车马奔波。
其实南星不忍心他身为将帅却一再为了自己改变军令,置三军于不顾,她更知道,自己这样任性妄为很可能会害了完颜宗弼。
但她可以和他一起归京吗?她还没有想好自己是否要和他一同回京,去开启一段没有过去记忆的新的生活。
思前想后,她缓缓的拆开裹在身上的白布,手刚碰到伤口,就传来锥心的疼痛,怕床下的完颜宗弼听到,南星只能咬牙强忍着。冷汗从双颊流下,沾湿了鬓角的头发,那疼痛甚至都让她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让她硬生生的逼回眼眶。
她伸手缓缓的撕裂刚刚愈合的伤口,锥心的疼痛让她全身颤抖。
此时大营中的蜡烛突然被点亮,从黑暗一下子过度但明亮,南星的眼睛一时间不适应,有些模糊,等到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时,南星吓的魂不附体,身子也僵住了……
完颜宗弼坐在一旁的桌子上,一只脚踩在桌面一只脚放在地上,烛光忽明忽暗,南星看不清完颜宗弼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完颜宗弼投来锐利的目光,和身上散发的阵阵寒气。
完颜宗弼阴沉的声音响起:“怎么,嫌自己伤的不够重,非要再加重些。”自从完颜宗弼知道自己是南星之后,就从未用过这样生硬的语气同自己说过话。
南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木然的看着完颜宗弼。
“若是你不想回京,你可以跟我说,为何几次三番的伤害自己呢?”完颜宗弼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是你觉得,每日看我心急如焚的担心你的病情,你才能从中感受到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南星摇着头,沉默不语,心却疼的异常,比自己方才扯裂伤口疼上百倍,她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说辞,事实都已经这般明了……
“好,那我告诉你,你在我心中重要到,我明知你是故意受伤拖延时间,我明知你一直都在骗我,却可以全都置若罔闻,和你一起编织这个骗局。因为我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你的痛苦,再也装不下其他了。这样你满意了吗?可以不再伤害自己了吗?”完颜宗弼满脸的怒意,眼神中却也暗含着心疼,只是南星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
完颜宗弼缓缓的起身,向营外走去,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可知你每一处伤口发炎,都像在我心上捥下一块肉一样疼。你是在伤害自己,还是在惩罚我。”完颜宗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帐中只剩南星一个人,抱着双膝,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神空洞的盯着门口。
她的心好疼,好想哭出来,可却怎样都无法流出眼泪,原来一个人真正难过时,是没有眼泪的。
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心疼,每一次心跳都**着全身的神经,连呼吸都会疼。
她想起上次被完颜宗弼鞭打时,那时身体上的疼痛感,竟不及此时的万分之一,以前的她无愧于心,心中坦然,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亏欠完颜宗弼的越来越多,多到她不知该如何偿还了。
外面传来阵阵鸟鸣,是那样的凄婉,大雁南飞,我的归处又在何方?
蜡烛燃尽,帐中一片漆黑
黑暗中,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一切声音都是那样清晰,包括自己心跳的声音,现在只有听到这个声音,她才知道自己还活着,这里并不是地狱。
南星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帐外走去,每一步都似千斤之重……
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她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双腿发软,几乎要坐在地上……
放眼望去,金军营中空空如也,她似乎忘了一件事,今天是归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