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驶过小巷,帘上绣着精巧的冬梅,装潢也是写满了富贵。但仔细瞧去,马车前却染上了血迹,车夫已经了无声息。
似感知此处没有危险,这马儿凭借着自己的喜好悠哉地散步。
厢中人听见微弱的求救声,红木折扇一掀帘角,便瞧见一红衣小郎君昏迷在地,身侧一滩暗红的血渍。那人本想使唤马儿离去,却一眼瞥见小郎君散落的包裹,包裹中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惹人新奇,但更惹人注目的——
是一块淡黄通透的月牙状神石。或许是因为碰撞,这神石变得不再完美,中间滋生出一道刺眼的裂痕。
厢中人当即唤住马儿,马儿听话地站定。一袭青衣从车厢中翩然而下,即使面目上还隐隐带着痛色,但那姿态依旧是儒雅轻盈的。青衣男子上前解开了马儿的束缚,倚靠在马儿耳边低语一声,那马儿便朝着巷子外奔去,只留下这行不动的车厢和已经死去的车夫。
他正在被不知名的刺客追杀,当下虽然已经暂时甩开了刺客,但应当继续逃才是。只是那包裹中的东西着实让人迈不动步子。
他探了探小郎君的鼻息,没气了。于是更大胆地将包裹中那有了裂缝的神石捧在手心。
在玙城这座封闭的古老城邦中,神石是地位与权力的象征。而他手中这块小小的月牙,正是玙城中最大商户辰家的信物。
但三日前,辰府发生了变故,辰老爷在府中被刺客暗杀,当众人赶去时,辰老爷的脖颈已是一道猩红,辰老爷的三个儿子寻遍了整个府中,也没有寻到这一枚代表掌权者的信物。
好巧不巧的,今日刺客又来了,趁着满城庆祝新年的欢愉闹腾,在人声鼎沸中,死死咬住了辰家的子孙。但今日又是这般巧,辰大哥与二哥恰逢出城,只有他留于府中。
他正是辰府的小公子,辰末。
辰末从府中仓皇而逃,但那群刺客依旧穷追不舍。好在那群刺客虽手上功夫了得,但脚下却笨重,并不擅长追踪,他才侥幸逃过一劫。
已经派去了马儿搬救兵,现在可以喘下一口气,仔细看看这小郎君的包裹中还有些什么。那些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小东西,看起来仿佛是暗器,但精通机关术的辰末研究了许久,也寻不出这究竟是如何使用。
辰末从包裹中摸索出一个透明的圆形物体,透过那圆形物体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却异常扭曲,被放大了数倍。是透境么,但从未见过能将物体放大这般的透境。看来这些刺客,手中的刁钻玩意儿并不少。
“咳——救……”
身旁的人发出了一声低哼。
辰末神色中一抹诧异闪过,明明没有气息的人,怎的就突然活过来了。但他听闻在异域中是有能让假死的药物,便心生警惕起来。但随即一想,打横抱起了那红衣小郎君,连带着他的包裹,向轿中走去。
小郎君身材瘦小,与辰末高挺的身姿相比仿若一个未长成的少年郎。这单薄的身子并未有多少重量,束发下是一张看似人畜无害的小脸,清秀得犹如一个小姑娘,唇角的血色渐渐恢复,倒显得有了几分可爱。这一身衣物是上好的纺料,但身后衣物相隔着一处卷曲的硬物,是一种不怎么常见的武器——
鞭。
先留下他吧,刺客一行人究竟是谁指使,又从何而来,还尚且未知。这小不点或许会成为一个突破口。
将小刺客安置在车厢内的软榻上,辰末不语地瞧着他,看着他睫毛轻轻地颤动,那眼睑缓缓地撑开,竟是一脸茫然无措与天真。
“这……我……”他似乎不适应,有些失语,慌张的神态一览无余,但很快那慌张的神态竟变得有些“变态”,让辰末蹙眉。
因为,安予冉再次醒来时,依旧以为自己在梦中。
身下是一片柔软,犹如床榻。四周梅花香气扑鼻,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贪婪地轻嗅。
梦中一袭青衣,凤眼上调,清秀得如同女子的男人正瞧着她。他的棱角比女子分明,看起来年纪不大,明媚如旭日,这皮囊是上好的,就仿佛是一件完美的作品。
梦中竟能生出这么完美的艺术品,让她有些痴醉。但她仔细欣赏去,这精湛的嘴角却溅上了一滴暗红的血迹。下意识的,安予冉不想破坏这幅画卷,伸出手,在用指尖轻轻抚去那抹红。
可是……
热的,有温度的!梦有温度?!
安予冉噌地坐起身,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脸上,下手太重,双眼竟疼出了泪花。
似求证般,安予冉伸手向身上探去。
身前是一个包裹,探了探衣服怪异的质感,心下终于了然,还是女儿身,只是身着男儿装。
原来真的不是梦。
但这也太离谱了吧!
辰末有些嫌弃地轻抚过刚刚被人触碰的嘴角,看着眼前这蠢刺客一瞬的大喜大悲,活脱脱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