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予冉在心中早已做好白浔所说“领罚”的准备,虽然心中及不愿举起那沉重的水缸。
可还未走入静安院,便远远瞧见允石师父们正在与白浔谈论着什么。
安予冉停住脚步,院内的声音并不小,正因为自己前一日的鲁莽和未洗净的嫌疑,发生着不和谐地争执。
允石师父们虽姿态恭敬,但话出口便是咄咄逼人,正在逼迫白浔对“易之”做出某种决定。
安予冉并未听见先前的话,也不知那决定是什么。
只是这般进去,有些尴尬,便站在院子旁等待平息时进入。
顺着白浔高大挺立的身影看去,屋内仓促地并未关门,那九洞萧就摆在桌案前最显眼的位置。
偷听的安予冉最终还是被发现,白浔止住允石师父的话,将安予冉唤入院中。一时院中变得分外宁静,允石师父们的目光落在安予冉身上,充满压迫。白浔的双眸在晨曦的光亮中透出一抹安予冉从未见过的沉重。
安予冉心中染起不详的预感。
“国师大人,我来领罚。”安予冉仔细斟酌着用词,“前一日,是我冒然带医者离府,未经各位大人允许,还请国师大人赐罚。”
手心捏紧着。
那日将易小云脖颈拧断的允石师父一声冷哼,紧接着开了口:“易之,你勾结恶人,毒害白乐师父,又在府中伤人带走同谋,做了如此罪恶之事,一句冒然离府,未免也太过避重就轻了。”
安予冉心中一咯噔,连忙辩驳:“大人,我并没有伤人,也没有……”
可话未说完,其中几名允石师父便上前,撩起袖口,翻着血肉的鞭痕历历在目。
“你那日抽鞭,挥向这几位师父,下手狠毒,还敢狡辩!”
为首的允石师父上前,一脚踹向安予冉的膝盖,安予冉吃痛地跪下。她在脑中仔细回想,她是抽出了鞭,但只是恐吓了几句,并未有伤害任何人。
这明摆着就是故意陷害她。
但是那日在场的,除了这几名允石师父和死去的易小云,就只剩医者洛灵儿,如今洛灵儿不在府中,允石师父说什么她都无力辩驳。
“国师大人,我并没有伤人。”安予冉索性看向了白浔,“医者可以为我作证。”
允石师父气势压过安予冉:“如今下毒证据确凿,易小云被揭穿后自尽,是为了守住你们其他的秘密么?”
自杀了断?
“国师大人,易小云并不是自尽,他是……”
安予冉的话被打断,允石师父轻蔑笑道:“可笑,易小云上吊自尽昨晚被发现,府中不少人都瞧着了。”
安予冉不可置信,这真是全凭一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心中怒火染起,脑中易小云受到惊吓痴傻的模样在目,易小云本自报家门,渴求一条生路,却被这些人活生生地阻断。
但偏偏这时,允石师父继续火上浇油:“医者知情不报,欺瞒国师,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国师大人,我与八位师弟,向来为国师府忠心耿耿,同国师府一齐度过危难,从无二心。而易之,一直抱有歹心。是国师心慈手,曾留他一命,可看来如今数年,恶终究是恶,无法被规劝。望国师慎重,此事我会一字不漏禀报圣上。”
安予冉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撕烂这群搬弄是非之人的嘴,胸口起伏着,气息深深吸入,又奋力吐出。双手扣在地面,情不自禁地收拢,遏制自己的愤怒。残存的理智压下体内喷薄的怒气,但身体却突然袭来一阵疼痛。这疼痛顺着四肢蔓延向头顶,一股巨大的力量疯狂地想将安予冉的意识挤出。
残留在这副躯体里,“易之”的灵魂又来了。
她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
可安予冉已经被抽空,那股力量占据了她的全身,指使着她的身体,她的血液,和她的嘴里的说词,不受控制。
在众人震惊之际,“易之”直接起身,抽出鞭子,满目通红地便向那允石师父而去。
那鞭子使足了力道,连手臂的青筋都凸显,安予冉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愤怒,要冲破五脏六腑般,灌满了血液。
迅雷不及掩耳,九洞萧不知何时在白浔手中,也不知白浔何时来到安予冉身前,顺着鞭子的力道,将挥出的鞭,缠绕在那九洞萧身之上,犹如一条妖娆的蛇。白浔左手持萧,但力道不减,将那鞭子从安予冉的手中一并收回。
安予冉双手空空,什么都不剩下。
但体内的愤怒变得愈发暴戾,嘶吼一般,就朝着白浔鱼死网破地冲去,口中叫嚣着——
“白晓国师并非是我杀害的,我去静安院时,他已经逝了!白浔,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替我说一句话!就是为了保住你的国师之位吗?”
安予冉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但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向前冲,白浔近在咫尺,安予冉心里默念着“快躲开啊”,可那抹高大的白衣却纹丝不动。
一声闷响,安予冉的身体像一颗全速射出的弓箭,硬生生撞在了白浔身上。安予冉顿时感觉周身疼痛,被白浔的阻隔撞退了数步,呕出了一摊鲜血。但那白衣依旧伫立着,纹丝不动。
疼……
这是安予冉唯一能感觉到的。
就好像撞在了一堵坚硬的墙面上,整个胸腔都在灼烧,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但那股力量依旧不死心,从安予冉口中喷涌。
话出口时,安予冉的血液几乎冲破头顶,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
“你这张脸,可真丑,就像你的心一样。你不如白晓国师半分,你忘记你自己是什么了吗?你杀了多少人啊,夜里难道不会不安难眠吗?”
“国师,这妖孽口出狂言……”
白浔挥手,依旧挺拔伫立,面不改色:“让她说。”
“别装出这副慷慨仁慈的模样,让人恶心。年幼时,我无知,待你如兄长,同你一齐与白晓国师习武,我天真以为你们是喜欢我,结果你们只是想剥夺我的自由,让我终生成为你的影子,永远守着你,永远为你奉献自己的生命,你们可当我是人?”
“后来我因你的不言语受尽折磨,变得痴傻,嗜血者皆恶魔,而你却一脸伪善,还要哄骗我,为我义父?简直可笑。”
“我终于等到今天了,我要带你一起走!”
这是什么剧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