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阳村外,临时搭建的简陋石屋内,油灯的光芒将禹婵的脸映得一片蜡黄。她守在简易木榻边,手中沾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爷爷禹森嘴角再次渗出的乌黑血丝。老人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艰难嘶鸣,脸上笼罩的死灰之气愈发浓重。
“爷爷……”禹婵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落魂涧的惨烈,爷爷强行窥天机遭受的反噬,戴嘉欣的疯狂与遁逃……一幕幕如同噩梦,在她疲惫不堪的脑海中反复上演。
她下意识地紧紧捂住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那片焦黑的阎王骨碎片紧贴着她的皮肤,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然而,就在这片冰冷死寂之中,禹婵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极其顽固的“牵引”感!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无形的线,从这片冰冷的骨片中延伸出去,绷得笔直,固执地指向西南方向的某个地点——正是那刚刚被佛道与749局合力轰平的幽影峡谷方向!
这感觉与之前的“饱胀”感截然不同。之前的骨片,如同一个饥渴的容器,贪婪地吞噬着战场上弥漫的死亡与破败。而此刻,它更像是一个……指向标!在呼唤!在牵引!目标明确而执着!
禹婵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却又无法遏制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是洛麟渝!一定是洛麟渝!那片战场,是他最后存在过的地方!阎王骨……阎王骨是洛耿春的遗物,而洛耿春……与洛麟渝有着某种她无法理解、却必然存在的深刻联系!
她猛地看向榻上气若游丝的爷爷。老人紧闭的双目微微颤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重复着某个模糊的音节。禹婵俯下身,将耳朵贴近爷爷的唇边。
“……渝……麟……渝……西南……大……凶……但……一线……生机……在……骨……” 断断续续、微弱如蚊蚋的声音,却像惊雷一样在禹婵耳边炸响!
一线生机!在骨!
爷爷的占卜,在生命垂危之际,竟再次指向了西南!指向了阎王骨!
泪水瞬间模糊了禹婵的视线,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如同淬火的钢铁,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冷却、变得坚硬无比。
“爷爷,你坚持住!等我!”她低声在老人耳边说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迅速起身,将几块硬邦邦的干粮和一小袋清水放在爷爷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将一件厚实的旧棉袄仔细地盖在老人身上。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爷爷枯槁的面容,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然后,她毅然转身,推开了简陋的石门。
屋外,夜色浓重如墨。开阳村一片死寂,幸存的村民早已在恐惧中逃离,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风中呜咽。远处,749局的临时营地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器械的嗡鸣。更远的地方,佛门与道门弟子驻扎的区域,有微弱的诵经声和法器的清光流转。
禹婵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像一只融入夜色的灵猫,凭借着对山林的熟悉和对胸口阎王骨牵引感的绝对信任,绕开所有可能的监视点,朝着西南方向那片刚刚经历毁灭的死亡之地,一头扎进了莽莽群山之中。
山路崎岖,荆棘密布。禹婵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多少次,手臂和脸颊被划出道道血痕。胸口的阎王骨碎片,那冰冷的牵引感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强烈,如同擂鼓般撞击着她的心神,催促着她不顾一切地前进。
当她终于攀上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曾经深邃的幽影峡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令人绝望的环形凹坑,如同大地被一只巨神的拳头狠狠砸出的恐怖伤疤。坑内焦黑一片,袅袅青烟升腾,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臭氧和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血肉烧焦又混杂着腐败的沉沦气息。
阎王骨的牵引,如同无形的绳索,绷得笔直,死死地指向凹坑的最中心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