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纷纷而至,杯盏交错间,百里颜缓缓冷静下来,暗暗思忖着他刚刚的意思。
他见她不动筷,问道:“还缺什么?”
“酒。”她答。
他微微挑眉:“我记得你不爱喝酒。”
她沉声说:“现在爱喝了。”
他手指轻叩,下人随即端上了一壶酒和两只酒盏。
霎时间,酒香四溢。
他亲自为她斟酒,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酒来,发觉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一仰头,一饮而尽。
她眉头微蹙:“好酒。”
他轻笑,随即也喝起酒来。
百里颜低头吃肉喝酒,两人无言。
窗外的天空愈发暗沉,劲风霍霍。
她心思翻涌,酒意逐渐上头,脸颊泛起红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说道:“我吃饱了,我的房间在哪?我想休息。”
他仍然垂目吃饭,断眉却轻轻挑起:“你的房间?你不是与我一间吗?”
“什么?!谁要跟你一间!”百里颜惊起,两手拍在石桌上。
他抬起眉眼,一边手肘架到桌沿上,饶有兴致地看她:“前几天,你霸着我的毡房,这么快就忘了?”
“那……那是喝醉了!”
“你还知道你喝醉了啊?酒品真差劲,乱吼乱叫。”
“我……”
百里颜满脸通红,脚下一通乱跺,却忽然觉得头脑晕眩。
原来她不胜酒力,刚才空腹饮酒,现在又气急,一时间酒劲上涌,只好扶着桌子才站稳。
她一双杏眼娇怒地瞪着他,雪白的面颊腾起红霞。
他嗤笑一声:“还是你自己一间吧,免得又发酒疯。”
“我……发酒疯?”百里颜指指自己。
她一直不理解酒这个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辣,所以几乎从不喝酒,最多也就是抿一口,所以也没醉过,当然不知道自己醉了以后是一副什么样子。
他唇边勾起:“怎么?又想和我睡一间了?”
她慌忙摆手:“不不不,完全不想。”
啪一声,他把酒盏搁在桌上:“什么叫完全不想!大漠里多少女子要嫁我,排队能排到东罗海里去!”
百里颜:“……”
对锲加思兰的评价,诡计多端,阴狠毒辣,狼子野心,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极其自恋。
他摆了摆手,从大殿旁侧走过来几名女护卫。
他道:“今后,由这几人照顾你。”
百里颜看过去,只见几人皆是高鼻深目,眉眼伶俐,看身段,都是练过武的。
这哪是照顾我,分明是监视和控制。
她道:“我不需要人照顾,在……”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岄城的时候,我一个人就行。”
修城时,她一身简洁的裙衫,长发随意一束,就在城墙上蹿下跳,有时裙衫脏了没有水清洗,她就换一身粗布衣服,照样跑工地。
锲加思兰看了看她:“随你。”
他微微侧头:“多灵,你带她去。”
只见女护卫中一人上前,她的身材最为高挑,眼神沉着,还带着些许锋利。
多灵垂首道:“是。”
百里颜转身而去,她脚下不稳,晃了几步才走成直线。
锲加思兰凝神看着她的衣袂翩然,眉头渐渐皱起。
见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他猛然间扬手,打翻了眼前的酒盏和酒壶。
下人们惊恐地收拾残局,听他愤然道:“以后,不要再上这种酒。”
这是上好的琥珀酒,小小的一壶需三粒金豆子,下人们不明就里,只能点头照做。
只因这酒的味道和前三日的一模一样。
那日,她目视邓衡南下,回到帐中就胡乱饮酒,直到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整整醉了三日。
她衣襟凌乱,香肩微露,眼神湿润而迷离。
他与她近在咫尺,鼻息可闻,她却攥着他的袍子喊着邓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