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却不容置疑地推开了席初初捧着他脸的手,动作没有太过唐突失礼。
他后退一步,深深地低下头:“陛下,瑾实身份不便再居于未央宫打扰陛下清静,恳请陛下允准……暂留紫宸宫偏殿养伤即可。”
席初初蹙眉,明明前一刻眼睛都“活了”,下一秒又“死了”。
她若有所思地转过头,而此刻,裴燕洄已行至近前。
他姿态优雅地躬身行礼,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奴叩见陛下。”
席初初瞥了他一眼,又见萧瑾双唇抿紧,似蚌壳一样,忽然心底有了个主意。
“裴督主此时入宫,有何要事?”
裴燕洄微微抬眸,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一旁低着头、存在感极弱的萧瑾。
那眼神是轻视,是随意,也是看淘汰者出局一样风轻云淡。
他随即恭敬回道:“回陛下,臣已遵照陛下旨意,彻查与林党勾结、贪赃枉法之官员。现已查获确凿证据,涉及前刑部尚书、工部尚书等一干人等,其罪证均已整理成册。”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其中,亦包括之前曾与某些势力……过往从密之人。相关人等均已由东厂控制,静候陛下发落。”
席初初眸光微闪,立刻明白了。
裴燕洄这是在向她递投名状。
他不仅清理了林党余孽,甚至将可能与前朝后宫其他势力,比如二皇女,甚至……太后有牵连的人也揪了出来。
有趣,他这是在向她展示东厂的效率和……他的绝对“忠诚”?
“裴督主果然手段了得。”席初初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还是在夸赞:“只是,朕很好奇,督主为何突然如此……尽心尽力?”
裴燕洄抬起头,那双深邃的凤眸直直望向席初初,里面竟流露出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缱绻。
他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加清晰:“臣之本分,自当为陛下分忧。再者……”
他微微停顿,语气变得极其微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控诉:“臣本就是伺候陛下的人。之前陛下允臣在外办事,臣便尽心办事。如今陛下身边……似乎有了更得力的人伺候,臣便想着,还是该回到陛下身边才是。毕竟,陪伴陛下,才是臣的第一要务。还请陛下……允准臣回来。”
席初初看着他这一副“忠心耿耿”、“幡然醒悟回宫争宠”的模样,简直想给他能屈能伸的表演拍手鼓掌一番。
以前他裴燕洄总是一副清高孤傲、不染尘埃的白莲模样,仿佛待在她身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她席初初强行将他束缚在宫廷这座牢笼里。
可现在呢?
她不过是故意冷落了他一段时间,想看看凭他的本事可以做到哪种程度,不借她的手,他能走到哪里……
可现在,他这就忍不住了?
不仅主动递上投名状,甚至还用这种近乎争宠的语调,想回到她身边?
真是……何其讽刺啊。
他现在是不是认为自己是在“忍辱负重”,是在“被迫”?
那她偏就要让他彻底看清楚自己,他裴燕洄的本质就贱,对他好的,他不珍惜,对他弃之如敝履的,他却要上赶着来。
席初初看着眼前风华绝代的裴燕洄,又瞥了一眼旁边浑身僵硬的萧瑾。
她就不信了,她将如此狼心狗肺的裴燕洄留在身边,萧瑾会不顾她的安危,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