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朕的顾相金贵着呢(1 / 2)

御书房内,窗外柔和的光线,将席初初沉静的侧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她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不算厚却分量极重的一叠文书。

那是她这些时日通过影卫、东厂残存的可信之人、以及千机阁暗中搜集到的,关于当年江宁织造案与江北漕运案疑点的关键证据。

她并未看向这些证据,而是将目光投向下方垂手恭立的人。

“顾相……”女帝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信任的嘱托:“这些证物,朕今日全数交予你。”

顾沉璧微微一怔,上前双手接过那叠文书,只粗略扫了几眼,神色便凝重起来:“陛下,这……这些都是陈年旧案,且牵扯甚广,若要重审,恐……”

“正因为牵扯甚广,根基深厚,才更要审,它……”女帝顿了一下,无法跟他讲明,正是因为这两桩案件的后遗症,才造就了上一辈子她大胤的灭亡。

裴燕洄一直觉着是皇室、太上皇害了他们一家,影十六在彻底回忆起过往之事时,忠诚值直接掉到了60,心底自然也是对当时一事耿耿于怀。

她倒可以不在乎他们是怎么想的,可一切的始作俑者凭什么置身事外,她要清算的人,一个都不会落下。

“国之蛀虫,通敌之疑,岂能因年深日久便放任不管?朕要的,不是一个两个替罪羊,而是要将这条线上的腐肉,彻底剜干净。”

顾沉璧听懂了她的决心。

“既是如此,臣定当为陛下彻查到底。”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事千头万绪,背后阻力必然巨大。朕已吩咐下去,江湖组织‘千机阁’会全力协助你。他们擅长情报搜集、追踪暗访,许多官府不便出面之事,可由他们代劳。你需要什么线索,遇到何种阻碍,皆可通过暗线与他们联络。”

千机阁名头他听说过,亦正亦邪,神秘莫测,陛下竟能随意驱使这样的江湖势力?

但他深知此事重大,并未多问。

顾沉璧应是。

“很好。”席初初点头,目光转向如同影子般立在角落的影十六:“此外,朕再给你一个人。影十六,出列。”

影十六心头莫名沉闷,沉默上前。

自陛下知晓他的身世后,便不再唤她当初亲自取的名字“阿丑”,而是一个冰冷的代号“影十六”。

“他原是漕运案中,被牵连问罪的宁家后人。”席初初道:“他对当年旧事应有记忆,可作为你的助手,协助调查。但他的身份,务必保密。”

顾沉璧看向影十六,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点了点头。

有苦主后人在,许多细节的确更容易查证。

交代完最重要的部分,女帝示意影十六可以先行退下。

待御书房内只剩下她和顾沉璧时,席初初才再次开口,声音较之前缓和了些许。

“……这可能牵扯到金乌国,或许也会很危险,朕让影十六贴身保护你。”她再交待。

听到女帝喋喋不休的交待巨细,顾沉璧好似懂了她的想法,无奈一笑:“陛下……臣虽是一介文质书生,可也并非谁都能拿捏伤害之人。”

“那你的手,完全好了吗?”

她的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上。

顾沉璧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将手往后缩了缩,但席初初已经自然上手,拉过了他的手腕查看。

指尖温软,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与他微凉的皮肤形成对比。

顾沉璧身体瞬间绷紧,呼吸都滞涩了一瞬。

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女帝如此近距离接触,更遑论这般……近乎亲昵的触碰。

一股不自在的热意悄然爬上耳根,他想抽回手,却发现那只捏着他手腕的柔荑看似无力,却让他一时之间竟失了挣脱的力气。

他垂下眼帘,避开她直视的目光,声音尽量平稳:“劳陛下挂心,臣的手……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初了。”

手腕上的伤痕确实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而使用也没有什么禁忌妨碍,别说他觉得不可思议,连查看的太医也直呼惊奇。

席初初却仿佛没听到,指尖轻轻抚过那几乎看不见的旧伤处,然后抬起脸,一双明眸直直望入他眼中,问出了一个曾经问过的问题。

“那你……还恨朕吗?”

顾沉璧猛地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立刻摇头:“臣不敢。”

语气恭敬。

“讨厌朕吗?”她追问,眼神执拗。

顾沉璧再次摇头,这次更快了些:“从未。”

女帝似乎满意了些,但依旧不放过他,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那你……是原谅了朕当初对你做的一切了吗?”

这一次,顾沉璧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长睫微颤,似乎在斟酌词语,又似乎……那道深刻的伤痕,并非完全愈合。

这片刻的迟疑,令周围的空气开始凝滞,如同某种发酵成风雨欲来的阴霾,原本那点祥和的气氛荡然无存。

“顾沉璧,你不要恃宠而骄啊。”席初初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骤然增强,她盯着他:“朕虽然倚重你,但朕却并非非你不可。”

顾沉璧怔然:“臣……恃宠?”原来女帝一直在“宠”着他吗?

她没有发怒,甚至没有提高声调,只是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道:“难道不是吗?”

席初初本就是一个脾气极度不稳定的人,近期又因“安神汤”的瘾发作,遇上桩桩件件的大事,濒临失控边缘,耐心早已耗尽。

“朕能补偿的都补偿你了,官职、权势,朕甚至拉下脸跟你道过歉,如今你的手也好了,官也复原职了,你究竟还想要……”

“陛下。”顾沉璧忽然打断了她,眉头紧蹙,语气带着真正的担忧:“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敏锐地察觉到,女帝的情绪有些异常,她的眼底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丝,呼吸也略显急促,这与他记忆中某种可怕的状态前兆极为相似。

席初初被他问得一怔,满腔的暴躁和阴冷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小口。

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控制的烦躁与痛苦:“朕……朕的头胀痛得厉害……”

顾沉璧看着她强忍不适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臣的祖父……也曾患有严重的头疾。臣……略通一些舒缓穴位的法子,不如……让臣为您舒解一下?”

他没有提议叫太医。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以往一旦陛下出现这种眼睛泛红、情绪极端不稳的状况,太医往往束手无策。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她无法控制地迁怒旁人,造成更大的祸端。

他不能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