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北寒火山,群鬼之巢,埋龙骨。
信到龙踪。
一条血红深渊,通往一方荆棘王座。
暗纹圆柱上方,两条如火长蛇喷吐不断,一整个地下石窟昼夜如一。
洞穴深处忽而一阵蝙蝠扑出,甬道火光尽被遮灭。
一个少年独自一人行走。
他的颜色是岩石一样的黑,他的背影石柱一样瘦削。
洞窟深处有咆哮之声,那是死去千年的龙骨。
每当这龙息之声传来,少年的脚便像扎根于地,霎时失去了前进的力量。
太过美妙的声音,比方出世的剑鸣还要好听。
少年心醉。
他终于走到了尽头,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洞壁上徐徐拖过。
少年没有回头,他知道此时群鬼之巢的主人就站在他身后。像主人把玩猫狗一样观察着他。
他不能回头,他一回头那黑暗就会将他吞噬,那影子的主人就会消失到他身后。
“小刀见过龙踪之主,见过逐君。”少年唯有恭然下拜。
“让你去杀清流盟主,你见不到他。”
“雁云之地,北聊云,南雁山。江北武林又分黑白,清流、墨城双雄争霸。”
“想杀清流盟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阴影冷笑,“他身边废物很多,告诉本君,你一共带了几个人头回来?”
“禀逐君,小刀刀慢,一个人头都没带回来,还受了敌人十三刀。若不是要回来见逐君,就快要死了。”
“很好,既然你现在还活着,那么立刻,你离开龙踪。没有本君的吩咐,再也不能回来。”
“好。”
少年点头,于是收起他的刀,收起他的伤往甬道出口走。
被逐出师门,他却仍是显得十分平静。
他走得很慢,血却流得很快,他能撑着走回来便已竭尽全力。此时扶着墙稍稍走了几步,便整个人向左摔倒在地。
那影子从黑暗中爬出,渐渐覆盖住少年白皙的脸庞,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他伤得很重。
“他伤得很重。”黑影中一个声音说。
这群鬼之巢里没人认得他,近崛起的江北魔道,墨城教主道里寒。
都是魔,彼此反倒有些心心相惜。
龙踪已经许多年没放外人进入过了,这里的气候也不允许太孱弱的生命存活。
若是小刀此时睁开眼,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在接受师命刺杀公孙至尊前,他的上一个目标就是墨城教主,眼下站在逐君身边的男人!
江北武林谁人不知,墨城教主与清流盟主乃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双方无时无刻不想着吞并对方。
“你这个徒弟,和上一个一样,都这么拼命。是呀,不拼命,怎么做得成鞘归人呢!”
“本君废过他的武功,他不再是长麒的剑主,也不再是龙踪的人。”
“世人都知道三年前鞘归人在雁山铸剑不成,反受重伤,从此浪迹江南。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是在烟波飘渺的云江。从此鞘归人再无消息。这时间眨眼过去,一个惘然兵阵又把他推上风口浪尖。可鞘归人是否还在人世,谁又能真正知道?”
“你放下墨城,放下和清流的赌局,就是为了一个鞘归人?”
“难道不值得?”
“邦山城主的惘生兵阵是从谁手中得来的?”
“白狐怀璧从雁山偷出惘生图,可从此就失去了踪迹。这其中的缘由,恐怕也唯鞘归人一人知道。”
“不出世即能搅动风云,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这番所作所为,倒是不由得让人想起百载前布家那绝世之才。”道里寒由衷一叹,“若是我得到此人,何愁踏不平清流的大门!”
“你若有这种想法,不妨想想前清流盟主载千道,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敢问龙踪之主,鞘归人为何遁世?”道里寒面露清醒,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