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睡得绵长而又遥远,仿佛一眨眼就是十三年。
半夜惊醒的时候,听见柴门外夜风呼呼的撞击声,像极了战鼓雷鸣。
七夕还睡着。江毅松了口气,进去将滑落在地的被子给她盖好。他要出来的时候,那小女孩还在做梦,嘴里念着:“娘、娘……”
第二天一早江毅掐着日子,轻轻带上门到伞店取伞。他等不下去了。
打开门外头阳光灿烂,也得益于求剑馆的名头,那帮蟑螂似的江湖好手一个也不敢来。来聊云快十天,还是头一次这样顺心。
江毅心情变好,念着一首小词,走到门口正要将脚跨过去,脚下忽踩中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醉鬼,东倒西歪地躺在他家门口。瞧这姿势,嘴边打着的气泡,也不知睡了多久了。
江毅皱着眉,放在平日他或许不会在意,可今日他给自己算了一算,运数不佳。
难道就落在这醉鬼头上?
没等他多想,这醉鬼自己先蹦跳起来,叫道:
“啊啊啊,好疼,好痒!是谁在踩我!啊,江大哥,原来是你!”
江毅无奈地道:“喻大人,我踩的是你右脚。”
“右脚?可我明明是左脚麻啊……”喻红林松开左脚,一脸纳闷,“哎,你等等我!”
“天高远,云缥缈,是个下雨的征兆。”江毅便走便念。
喻红林追了上来,大声道:“江大哥,我想通了,我真得全都想通了?”
“想通了……那可得恭喜喻大人,几日之间因祸得福堪破道意!”
“我是说我不会再意志消沉下去,我要振作,我要继承我师父的遗志。也是所有云护的不灭誓言,至死方休!我会尽一个猎卫的指责,我会保护聊云城。”
“你……”江毅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我怎么了?”喻红林瞧了瞧自己,不好意思地道,“是有几天没洗过澡了,有点儿味,看我身上脏的,嘿嘿。江大哥,你可别介意。”
江毅默然:“你很好。”
喻红林不满地道:“我都想得这么明白了,你就这么几个字?”
两人穿行走繁华的聊云长街,一边走一边跑,一边叫一边笑。
任谁见了这两人都非得诧然惊叹不可。
一人衣不沾尘,一人却跟刚从墨水缸里爬出来似的。
偏偏这两人此时走在了一起。
就像是一盘开胃小菜,豆腐拌猪血。
听喻红林说完,江毅连连摇头:
“你就算同意,可这面鹰扬金牌最后落到谁手里,可不是你说了算,就算是你师父也不行。”
“你是说苏总管?他会答应的。”喻红林笑了声。
“你好像很有把握。”
“当初那刺客行刺,赫连大人放出话来,谁能把这刺客生擒回去,他便把云护府总管的位置拱手相让。我也不贪心,来个猎卫总使混混就成。”
“赫连雄就算是老糊涂了,他说的话也不是你能当真的。”江毅忽然停下身,无比严肃地道,“就算是赫连雄真让你去当这个总管,你敢当?你要当聊云城主?云护府到昨天还是苏总管说了算。”
“嘿嘿,那得看我的心情。风水轮流转,谁做不一样?”
“别开小孩子的玩笑了!更别天真,固执你的理想,那是脆弱得连枫叶都不如的东西。上面说什么话,你就做什么事,苏总管叫你往西,你就别往东。老老实实干你的差,一个小小的猎卫管好自己的吃喝,别惹是生非,仗势欺人,也就对得起聊云生养你的父老百姓了!”
“我的江老哥,你今天是怎么?是不是那个小丫头影响了你。”喻红林忍不住笑道,“你今天的话,好像有点多。”
“你师父将猎卫金牌留给你,这其中的用意你当真搞明白了?”
“自然明白,他老人家是要叫我谨记,猎卫的职责。”
“若是他真想让你接班,为何不给苏肃留下亲笔,或者直接宣布?”
“我师父病重,临走前几天,连一整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最后关头将令牌交给阿冲,大约是云神庇佑,回光返照。”
“糊涂,你怎知道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