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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谁为剑魔(1 / 2)

十二月十二。

小雨湿街。

路无行人。

便如佳梦。

燕四依旧戴着昨日的表情,把门板一块块卸下,堆叠在门后的竹席上之后,他开始往台阶上洒上清水。

这是他这三年来每天雷打不动要做的工作。

开门迎客。

大吉大利。

清晨的氤氲雾气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开,树叶草丛间闪着亮光,生气勃勃。

这时候,聊云城的大多数人还沉浸在他们的梦乡里,做着不可一世的大梦。

这样美好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睡眠是自然对人类最美好的恩赐。

一个吵闹的鸟叫声,燕四抬头,听见一阵脚步声。声音浅而徐,像是树叶被踩碎,之外还伴着铃铛撞击的悦耳声响。

听到这样的足音,燕四就明白这个人绝不是来喝酒的。

燕四伸出一只手拦在他身前,道:

“客官,时候尚早,请回吧。”

那穿着红衣的男人轻轻一笑道:

“从没见过你这样不懂事的伙计,难道你们掌柜的没教过你?”便从燕四身边饶了过去。

燕四皱了皱眉,道:

“掌柜的只说过,公衙里的人来了,要少说话,多做事,免得引火烧身,连累了他。”

红衣男人听了大笑,趁势去酒柜上取了一壶酒,边走边道:

“你和他说声,改日我请他到帝王庙里去喝酒。鸡鸭管饱,酒钱照付!”

“以我对他的了解,若是他听见了你这句话,明天他就要装病回老家避难了。”

“这又是为何,是这几天城里不太平?“红衣男人装做没听懂的样子。

“从我看来,简直安稳得很。”燕四说得轻描淡写。

“我倒是听说,上个月那天将军府的大门上被人射了一只箭!箭上还附了一封气势汹汹的挑战书!听说那只箭不是用弓,而是光靠手掷出来的,但却比弓射出来的刺得更深。这样的手段倒和你当年有点相似。”

燕四低着头,用火钳轻轻拨动火炉底下的木炭,冒上来的一缕缕青烟从他耳畔掠过。

红衣男人忍不住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封挑战书上写着什么?”

燕四提起壶盖,闻了闻,喃喃着道:“还凉了些。”

“或是说,你根本不必我再多嘴,这一切就是你的所为。”

燕四变色道:“这几日,城上不太平,燕四胆小如鼠,根本不敢迈出家门一步。当差的可别冤枉了好人。”

红衣男人听毕,忍俊不禁地道:“让我想想,是什么能让胆大包天的老猫自比为一只窃鼠。”

“此店的赵掌柜可以为我作证。”燕四笃定地道。

“令天下鞘归之人!”

听到这一声,燕四手里拿着的木勺瞪得一声掉在地上。

“信上什么都没写,就留了这一行字。”红衣男人眼中的笑意消失了,“但这已足够,你觉得呢?”

“实在太富余了。”燕四俯身捡起木勺,放回到桌上的木杯里。转身之际又恢复了镇定。

红衣男人道:“我知道这绝不是你所为。”

燕四回过身去,将手上的盘子放回木柜,说道:“既然如此,喻红林喻总使,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燕四有燕四的苦衷。若是连你也要来劝我,我实在无话可说。”

“天下间,如今唯有你一人能够阻止他。”

燕四凄笑道:“你说的天下是哪个天下?单单这聊云城內,便是卧虎藏龙,风云暗涌。上下名将,又何须一个燕四?”

喻红林难过道:“你可是你,你何苦如此妄自菲薄?”

“燕四只不过是聊云城里最寻常不过的一间小酒肆的伙计,每月拿着不到三两的月钱,去不起戏院,也没逛过窑子,这天底下所有有趣的事情都和我没干系。我每天除了往酒坛里注醋,就是往醋缸里灌酒。这样的生活已经重复了三年,你何必还来找我。燕四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棋子,到底的卒子,就算动了,对这局势又能有什么助益?”

燕四摇了摇头,如同在哀悼些什么,便要抽身离去。

他刚踏出不到七步,身后一个声音如黄钟般大喝:

“楚荆,你还记得这把剑吗!”

喻红林上前一步,长剑一声龙吟,被他握在手中,发出的湛湛青光如同白日一般耀眼。

剑吟入耳,燕四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剑光如若刺破青天,残鄂箭一般刺入燕四的瞳孔之中。

“死的人和流的血都已经够多了。”

“逐君只能有一个弟子,所以雁云也容不下第二个鞘归人。”燕四的声音格外冷酷。

“鞘动百里,剑归人亡。鞘归人,只有你一个。”

“长麒在谁手里,谁便是鞘归人。”

喻红林收回白剑,叹道:“三年前,你救了他,如今你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狮子匪的剑法不过尔尔,若他这三年来真下过苦功,他的生机绝不止一线。”

燕四的语气再次温和了下去。

“狮子匪?”喻红林大惊道,“你怎么知道他接下去要杀的人是谁!”

“送他去龙踪的路上,他亲口对我所说。他年龄不大,但太聪明,记得每一个杀人者脸上的鲜血。他要杀光所有狮子门的凶手,为了他父母姊妹的血。”

“这可不只是狮子匪一人而已。那些剩下的人不是泛泛之辈,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匹孤狼算不了什么,那么两个,三个,乃至十个,成伙成群的狼,那有如何?你以为……”

燕四打断他的话道:“文铁克的造诣远在所有人之上,我本以为有他在,便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出事。但我错了,连文铁克竟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的进步实在太快,小宗师也填不饱他的胃口了。”

“老虎再厉害,也有打盹的时候。鞘归人,你别忘了,杀手楼里有一句名言,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杀不死的人。

“文铁克之外,其余的几人不足为虑。”燕四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喻红林,你我心知肚明,狮子门的人绝非小刀的对手,小刀会活下来。”

“北城临的剑号是小刀?”

“很好,你又认识一个二字剑号了。”

喻红林失望地道:“楚荆,为何在你心里,关怀的只有那一个苦命的孩子?你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为何仇恨一定也选择用更深的仇恨去消解?你无动于衷,只是在把他推向更深的熔炉!他就算报了仇,杀光所有仇人,他也不会得到解脱,他只是向着更深的沦陷。你不是在帮他,你是在害他!”

燕四面无表情地道:“我并没有关心他,我更没有帮他或者害他的意愿。我只是好奇,这老天究竟有没有眼睛——人做下的业,他什么时候才会记得来收。若他忘了,我很乐意去提醒。”

“你……”

喻红林气急,身后忽然走出一个喑哑的声音来:

“这位可是鞘公子?”

“你还带了别人?”燕四神色大变,充满敌意地看着喻红林和他身后之人。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双眼深陷,头发也白了大半,像是饱受病痛折磨,但这时他的神色却是欣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