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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选择相信(1 / 2)

陈冲再找到喻红林的时候,是在一家无名的小酒馆里。

温酒的酒保说,他在这儿长醉不醒一个时辰了。

酒馆马上就要打烊,而这位酒客丝毫没有离去的迹象。

“喻总使,喻总使。”陈冲夺下喻红林手中的酒瓶,想把他推醒。

“眼下我已经不是你的总使啦,赫连总管放我的假!”喻红林不用看,也知道是来的是谁。

“赫连总管也是为了喻总使您好,等这阵风过去,便没事了。叶白水这小子什么地方来,就该滚回什么地方去。”

“你倒是想得开。”

“喻总使,要不我再去问问苏总管?”

“谁要你去求他!”喻红林突然发怒,借着酒意大叫道,“连你也看不起我?我喻红林又岂是那种需要别人怜悯的人。”

陈冲道:“喻哥,我不是怜悯你,我是在为你抱不平。”

喻红林哇得一声,险些吐了他一身。

陈冲摇头道:“喻总使,你明明很久都没有喝酒了。”

“今天我有了人陪我。”喻红林稍稍平复心情。

“谁?”陈冲环顾四周,除了皓皓凉月,习习清风,仍是一个人也没见着。

“鬼。”喻红林又喝了一大碗。

“喻总使,你不能再喝啦!你继续这样不要命地喝下去,还怎么抓住凶手?为你自己,为聊云雪耻?别忘了,还有人在鬼市等着呢……”

“鬼市等个鬼,把酒还给我。”

喻红林想去抓陈冲手中的酒瓶,但眼前一花,扑了个空。

“你还要喝?”陈冲揭开红塞,硬声道,“好,喻总使,我陪你喝。”

“你别喝光了,人家都不卖给我了。”喻红林急道,但陈冲早就猜到他会来抢,丝毫不给他机会。

喻红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冲把酒喝完。

空空如也的酒瓶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咕噜噜地向外滚去,直滚到一个人的脚下,方停了下来。

那是一双雪白的桃花靴,边缘用五彩的丝线缝好,鞋尖如剑一般锋锐,不沾染一丝尘埃,踏在地上就如鸿爪雪泥,不发出丝毫声响。

“好漂亮的鞋子。”喻红林语声一呆。

陈冲听见声响,才发现有两人已经走了进来,先进来的是位一身粉衣的公子,头戴玉冠,肤白胜雪,五指修长,身旁之人神色澹然,披着一件黑金软袍,正是苏肃。

喻红林抬头看去,不禁失声:“云叶,你怎么来了……”

陈冲清醒,认出来人是羽卫总使邱冷,忙行了个礼。

邱冷冷瞥了他一眼,瞧见这地上一片狼藉,俱是酒瓶还有些未干的酒液。

她脸上罩着一层薄怒,许久方道:“我随苏先生来瞧瞧你,也替云叶来。”

苏肃轻声问道:“酒中更有百川,酒中更有青天,瞧你面容发光,喻公子你喝得可尽兴?”

当下四人便在方正酒桌四面坐了下来。

眼下他们都没穿着云护府的卫府,也不愿随意暴露身份,都是以其他称呼相称,此种默契早已养成。

喻红林醉着脸道:“苏先生,你是不放心我,来看我有没有惹是生非吗?”

苏肃道:“我来看看喻公子有没有带酒钱,这儿酒听说不便宜。”

喻红林笑声:“多谢苏先生好意。”

邱冷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北城临的卷宗,我与苏总管已经交给赫连总管过目。”

喻红林又惊又喜:“邱总使,苏先生,你们也相信凶手是北城临?!”

苏肃道:“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他,二者择其一罢了。龙踪之地的天才,声名天下藏不住。他这回到聊云城来,羽卫也听到了风声。简晴天在时,他也照过镜子。”

苏肃故意将龙踪两字说的含糊不清,而这镜子无疑暗指鉴,暗指剑卫。

“镜子……”

喻红林大感意外,原来在他此前,剑卫与北城临已有过交手。

但如今简晴天与剑卫随城主失陷惘生兵阵,云护府最精锐的一环成了一个暗淡的图腾。

否则聊云岂会容北城临这一宵小作乱!

“北城临罪无可恕,聊云不欢迎龙踪之人。容情不容法。喻公子,你得记得,你可是猎家的长子!”邱冷提醒道。

喻红林道:“北城临确实有罪,但他的罪是从哪儿来的?他的罪是被人种下的,苏先生!他是个可怜人啊。”

邱冷道:“喻公子真是云神一样的心肠。”

苏肃道:“那些人的业,自然有别人来了解。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求全责备不能。谁都想破悬案,可那高度让人为难。”

“那些人在聊云三年,却没有得到老天的任何的惩罚。只因他们有荫庇,就可以年年高枕无忧?如果狮心门人真的是北城一案的凶手,求剑馆主多么厉害的人物,那苏先生,你可否告诉我,法和情,他们到底占了哪一样?”

“喻红林,你想得走火入魔了!求剑馆主即便去了,他也不是我们可以构陷的人。”

“不是求剑馆主,那凶手是谁呢,总会有吧。至今还没有抓到。”喻红林连连摇头,“这顿酒让我喝清楚了,如果北城临自己不拔出魔剑,那么谁会来帮助他?这些不是我们云护府本该要做的吗?我们做不到,所以他才会甘心入魔。是我们让北城临成为了杀人小刀!”

“云护府毕竟还是人力。”苏肃冷静地道,“聊云立城百载,也没有凭空而来的荫庇,其中的牵扯绝非你能想象得到。我们要做的,就是破开这些荫庇,来发掘最可能的公平正义。”

“如果破不开呢?如果我们做不到呢?像北城临这样,被命运欺凌的人,我们该不该救他?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发疯丧心?”

“云护旨意,救无辜人,也救可怜人,但不救堕罪之人。”苏肃惋叹一声,“若是你再见到他,给他一个痛快吧。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既是如此,这身白袍喻某不穿也罢!鹰扬门训,守卫聊云城的猎鹰,甘愿舍弃性命所保护的,乃是三十万聊云百姓,却不是那某一人的穷奢极欲,某一人的法外逍遥!”喻红林不知哪来的酒意,猛然摇晃着起身,“我想错了,云护府里,也没有什么公义!那是一只瞎眼的猫在碰死耗子!”

苏肃脸色发白,冷冷道:“喻公子,苏先生现在以长者的身份,再劝你一次,别说这样的话。”

素日温文尔雅的苏肃,这时候语气出奇得强硬。

喻红林一字一顿:“凡披起金袍之人,从不效忠任何一人,从不谋害任何一人。”

这是云龙卫每人皆要念的誓词。

陈冲急道:“喻……你可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喻红林自嘲般地笑了:“前途?苏先生,几位,喻红林的路子,野着呢。”

“你不能走。”邱冷的眼神太像秦云叶,喻红林假装没看见。

他仰头一笑,笑声浪**:

“谁说我不能走,我走啦。苏先生,过几天我再回去。我要开始养伤了。”

喻红林半扶着身子,带着酒意。

陈冲想要去扶他也不让。

喻红林迈出大门的一刹那,他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囚禁在铁笼里的老鹰,重新沐浴在一望无垠的碧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