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秋道:“好一个实话实说,那喻总使可知道,杀害载家满门的,究竟是哪位得道高手?”
“是谁?”喻红林从草秋的眼睛里仿佛读出了那个答案。
草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不错,正是如今的清流盟主公孙至尊!”
“他们不是师兄弟?”喻红林错愕久久,许久方吐出四个字来,“那江阳山庄……”
草秋听了,神色一变,诧异道:“这江阳山庄乃是载千道练剑的所在,载千道为人谨慎,此事只告诉了寥寥几人,喻公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不错,这江阳山庄的反叛也是公孙至尊一手谋划,他就是为了阴谋夺取清流盟主之位。”
喻红林道:“大师,这消息你这是从何得知?”
草秋道:“说出这消息不是别人,恰巧是载千道的弟弟载千义。”
“载千义,他还活着?”
“他死了,他说完这句话他就真得咽气死了。”
“载家一族的悬案竟然是公孙至尊的手笔。无怪狮心门人要不惜违反天怒,纷纷从清流隐退隐姓埋名。可这恶果还是有人要来摘。”
草秋摇摇头道:“载千道三年前见大势已去出逃塞外。如今他就算还活着,也绝不敢再涉足聊云。但即便他死了,光凭一个公孙至尊,他是不敢动狮心门的。清流盟是奉云神为主!”
喻红林叹声道:“他拜逐君为师,修习血锋,三年而有成,杀文铁克,杀卓凡飞……这善恶有头,因果相报,这仇恨滋生的仇恨!”
“喻总使口中的这个他是谁?”
“夜奏九歌,龙王的小刀。他身后另有一股势力操纵。狮心门人中的血手杜浪眼下就藏身在我院中。可如今的我也保护不了他了。”
“名师出高徒,逐君果然名不虚传。”草秋的眼睛跳了跳,很快恢复了平静,“原来近日闹得满城风雨之人,并非鞘归人,而是这北城家的独脉。十二刺客死伤殆尽,他们的狮子也是时候回来了。””
“至今为止,已经有不下七人死在了他的红刀之下。”喻红林道,“可他不是北城临,真正的北城临早就死了。”
草秋道:“那这把小刀是谁?”
喻红林道:“我也想问大师这个问题。”
他抬起头直视着对面之人的瞳孔,声音里没有半点玩笑之意,就像是在审视一个狡猾的罪犯。
草秋脸角微微**:“喻总使高看老叟了,老叟不知。”
喻红林道:“大师若是不知,那不妨唤您的那位侄儿出来咱们当面解决。方才那面粉壁上的棋道,怕就是魔剑长麒的利齿吧!血封之道,小刀,你还在!”
草秋脸色飞快地阴沉下去:“这里没有什么小刀,更没有什么魔剑,喻总使,你喝醉了!”
喻红林大笑道:“不过几碗苦茶就能醉得倒我吗?大师,喻某今天才重新认识了你!”
双方皆有防备,便在这时,山脚下忽然传来了一阵粗旷响亮的鼓号。号声此起彼伏,一声接连一声,听来就如同从远处抵达耳朵,又从脚下飞往远方。
在这阒无人声的山野之地听来,就如同夏雷作响般,令人心潮澎湃。
窗外的夜空中瞬息间明亮起来,也不知烧着多少只火把。
喻红林大吃一惊,叫道:“怎么回事,是谁来了?”
这声音是城备军和云护府通用的传令信号,喻红林再熟悉不过。
于此时场景,他心中的吃惊可想而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到寺外,往下看看,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他刚刚站起身来,他几乎是毫无防备,一下子就又瘫软下去。
喻红林一下子面色涨红,他的身体罢了工,这会子竟然不受他控制,不但如此他的双手,胸腹,鼻子嘴巴都传来一阵酥麻。
“喻总使,可是有什么适?”
喻红林抬起头,原本端坐在他身前的草秋神色又从急剧变得舒缓,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这时从容地将炉火熄灭,抽身而起。
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在喻红林眼前愈加模糊,不断打晃。
“这关外来的香,虽然香味浓了些,还不如咱们自己的好。”
喻红林努力抬了抬眼皮,可惜徒然,嘴里模糊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草秋苍老的脸上爬上一道笑意:“喻红林,你还站得起来吗?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喻红林一发狠,暗涌内息,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是空空如也,双腿上也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头靠在冰冷的地面上,断断续续地说道:“无色无臭,无声无息,这是……谙无花语。”
草秋难得地鼓了鼓掌,道:“果然不愧为猎卫总使,这么快就猜出了老叟使用的迷药。不,应该是狮心门的脑袋,北城敬从关外带回来的独门秘药。”
“北城敬……教头他在哪儿?还有狮子匪,我听见他的声音了……”喻红林万万想不到往日慈善,宽人厚物的草秋会对他下此阴招,“你,为什么要……是谁指使你的?”
“猎卫之主,你还不清楚状况吗?”草秋的声音愈发无情,“我来枯凉塔前另有一个名字,家在北城,单名一个恭敬的“敬”字。”
“你说,你是北城敬……”
“北城临是我的亲侄儿。如喻总使所言,他命浅,他走了。现在,咱们一块儿去陪他吧。”
喻红林心中宛如天崩地裂,他彻底明白过来,这个晚上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当中。
这枯凉塔,就是他的埋骨之处。
眼前这个枯瘦的男人不由得让他感到惊惧,究竟他是谁?
如果他是北城敬,那之前见到的那个……
喻红林没有时间再去想,草秋手里的寒芒离他瞳孔越来越近。
直到刺破——他眼前一黑,扭头晕死过去,然后什么感觉都消失了。
一片混沌之中,天地间只剩下一个陌生的声音,像是一盆猛然裂开的冰块。
“杀了他!杀了他!”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喻红林从这场一生一样长得昏迷中惊醒,梦中有几声猫叫。
他睁开眼,光芒的温度感染像雾气一样涌上。她感到有点闷热。
他躺在一个小**,屋子里空****的,只角落里摆了两只花瓶,里头的花也都枯死了。
卷帘之后的窗户外显现出群山的轮廓和天空的苍茫。
一个人斜倚在窗边的剑架旁,窗外的景色映在倒悬着的剑刃之上。
喻红林猜想,他一定是在看剑身上反射的自己。
他林披上外衫,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喻红林发出的声音很低,但脚步声还是惊动了那倚剑人。
“你醒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倚剑人转过身,眼底却是一种怜惜的眼神。
他看着喻红林,却像是在透过他整个人体看后头的山峦。
倚剑人腰上挂着一枚通体碧绿的鱼形玉佩,一身青袍穿在他身上显得非常得体。
喻红林揉着头:“我睡了多久?”
倚剑人道:“不多,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才一个时辰?这里是什么地方……”
喻红林环顾四周,均是陌生无比,他险些忘了他刚刚还在枯凉塔的冰凉中。
他看向窗外,几颗参天的巨木之下,却是茫茫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
这一切都像是浮于表面,这处楼阁定然是建立在高山绝崖之上。
“你是谁?”喻红林有点儿惊讶,终于回忆起来,叫道,“这里是什么梦境,什么虚幻!我明明是在……”
“你不在那里,你就在这里!”倚剑人并不答话,右手把剑架之上的宝剑抓在手中,一把就往喻红林扔去。
喻红林眼疾手快,握在手中一看,花纹剑鞘上刻着两个金字,时间消磨已经看不清楚。拔剑一看,声如龙吟。
倚剑人冷道:“随我出来。”
说完,身子便如猿猴般跃出房门。
喻红林叫了一声,也快步跟上,刚跨出房门还未站稳,呼啸的山风就吹得他打了一个喷嚏。
她往下一看,不觉心魂巨震,底下竟是万丈深渊。几颗石头滑落下去,半天才传来一声回音。
“若是不想死,就紧紧跟着我。”倚剑人嗤笑声在山谷间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