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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周流不息(1 / 2)

喻红林想起那几日火狱朝别暮会,坐船西流,共观璜火盛景,烹鱼取酒,谈笑江天,是何等的潇洒快意!虽相识不过几日,难得意气相投,此情此景,是要如何!喻红林看着石达尸身,心中更添悲意。

楚荆走进屋来,看见石达倒在圆柱上已没了呼吸,不觉停下步来。

“你认识他?”

“萍水相逢。”楚荆顿了顿,“一个不错的坏家伙。”

喻红林替石达摆好手姿,十指弯曲相叩,低声念道:“云神云我。”

两人又闭眼默哀了一会,喻红林起身道:“婉儿小姐,你有没有看到?”

楚荆摆了摆手:“我可不认识她。”

两人交换过眼神,便往后堂闯去,喻红林看见一个侍女,隐约就是方才替公冶婉拖裙之人。喻红林上前问过,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头。喻红林正难办,一个家仆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叫道:“二小姐,方才随奶娘回房去了。”

楚荆变色道:“不好。”

两人凭着侍女的指引,急赶到公冶婉的闺房,屋中已是一片狼藉,似乎刚闯入了强盗,翻箱倒柜,地上随处是新衣和打碎的花瓶。

喻红林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妇人倒在地上,嘴角仍在淌血,旁边两个贴身丫鬟胸口中剑,面无血色,已然没气。喻红林俯身下去,奶娘一息尚存,此时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上下嘴唇张了张。

楚荆走上前来,轻轻往她背后一拍,温声道:“可好些了。”

奶娘咳缓过口气,嗽了声,虚弱地道:“小姐……”

喻红林道:“是谁抓走了她?”

奶娘道:“是……是北城少爷……”她竟认得北城临!

声音愈发低沉,无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奶娘头一歪,再没有回应。

楚荆替她搭脉的双指也缩了回来,摇了摇头。

喻红林叹了口气,阖上奶娘犹未闭上的双目,一拳打在地上,震得石屑跳动。

“这回,还是让他抢了先。”

“倒也未必。”

楚荆看见不远处圆桌脚下遗落了一小段红线,俯身拾起看了眼。

喻红林抬也不抬:“你捡这东西做什么?”

楚荆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线索。”

楚荆蓦地一动,一掌拍在那堵粉墙之上,旋即拉动房梁上挂下的那根红绳。但听轰的一声,那联结的墙体像是早被人用刀劈过一般,整块倒了下来。

烟尘消散过后,露出背后的数行大字:

“要救公冶婉,二日后周流山,拿你们手里的东西来换!”

“他们要什么?”

“自然是最后一枚钥匙。”

喻红林奇道:“惘生临阵,那钥匙在你手中?”

楚荆道:“载千道将三把钥匙交托给狮心门,本是为了一重保险。文铁克一把,北城敬一把,狮心匪一把。北城敬的后来落到杜浪手中。可惜载千道死得太早,眼下这三把钥匙夜奏九歌已得了其二,剩下一把……剩下一把……”

“剩下一把在哪儿?”

“为了这个爱说谎的小姑娘,我真舍不得。”楚荆摇了摇头。

喻红林想起那日在火狱中,狮心匪对他说过的话,脱口道:“狮心匪说你三年前救过他,他的那把在你手里!”

……

……

夜华如水,冷却多少好梦。

江山似画,倾倒无穷英雄。

千万座楼台之一,千万座高处之一,一人只手凭栏,极目远眺。

他脚下正是聊云繁华夜景,千家万户,灯火不息,尽归眼底。云河如一条巨大的丝带,将这座城池完整地分作两半,河岸边不足十丈挂着的数盏彩色花灯,此时此处看来,便成一道绝佳的地上星河,与天外遥相呼应。

遥遥得不知从哪里传来舞女的轻歌,笛声回环,凤萧托音,缘情绮靡,轻柔缥缈,耳边仿佛正有人正在软声低语。

此人正是喻红林,他换上一身干净衣袍,摇身一变,倒成了个闲游的不得志的文士。这时雨花台之上一个人也没有,轻悄悄的没半点声息。

前日他和楚荆本想在公冶婉房中再仔细搜查一番,瞧瞧还有无蛛丝马迹。但这一想法很快就被飞快逼近的一连串脚步声打断。他二人前脚刚走,公冶孝带着漠风、叶白水后脚就闯了进来,众人看着一地的死尸皆是面面相觑。

“公冶伯父,大伙儿这是怎么了?婉儿呢?”

白容若兴冲冲地走进房来,见大伙儿满脸阴晴不定犹未察觉。待瞧见墙壁上的红字,顿时惊得满脸苍白,连手中提着的枣梨糕也掉在地上,兀自冒着热气。

喻红林想得倦了,收回心神,看夜色的兴致也不觉淡了。

“今夜怎么来登这雨花台。睡不浓?”身后一人走近。

“你不也是?你从城外来,一身都湿了?”

“逃不开你的眼睛,无聊出去走走。”

“你说怪不怪,我今晚闭不上眼睛。”楚荆伸手搭在雕栏上,和喻红林隔出一个身位。

“鞘归人,你还会这样……害怕吗?睡不着,闭不上眼睛?你小子该不会是眼屎没擦干净吧。”喻红林沉默了会。

楚荆却是毫无笑意:“大概,不会。你不是文铁克的对手,他是顶尖的大剑师。纵然他杀不了别人,但若非他自己想死,就没人杀得了他!可见杀他那人的武功,已经超出了你我的想象。”

喻红林用力地打了他肩膀一拳:“你未免也太自负了些!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三头六臂还是有九条命?”

远处传来一阵轰鸣,灿烂的烟花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热量在一瞬释放成光,余烬咻得一声溅落下去。

楚荆伸出一根指头,仿佛将那灰烬接住,道:“我只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罢了。”

喻红林转过头去:“当了几年的酒馆小二,看来你的乖戾性子也收了不少。要放在三年前,你不得一拳打死我。”

楚荆苦笑道:“我有这么开不起玩笑?”

喻红林哈哈一笑,道:“楚荆,你知道吗。三年前的你就像是一块湖底漩涡中的冷玉,让人只能透过波澜的水面远远观望,看不真切又不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