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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俊才见机聊云祸来(1 / 2)

喻红林刚走到天河殿门口,就听见里头传出数人讨论的声音,隐约提到了他的名字。

喻红林无心多想,径直推门走进,只见殿内长桌两旁已坐着四人,除了禹胜和包选,消失数日的长孙恭和黎无救也在其中。看见喻红林走进,两人不约而同皆是冷哼了声,黎无救差点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云护之主。”唯独禹胜肃然起身行礼。

喻红林连忙上前扶起,苦笑道:“禹大人,你是喻某的长辈,这如何使得?”

禹胜恭敬地道:“云护之主对聊云有再造之功,老夫这一拜又算得了什么。”

“禹司长莫不是糊涂了,怎么唤这疑犯叫云护之主!”一旁黎无救冷冷地打断,“这小子牢饭都没吃尽,算哪门子的云护之主?”

禹胜不满地道:“这几日叛军围城,聊云危在旦夕。若非你口中的这‘小子’临危受命,力挽狂澜,黎狱主焉能在此如此悠闲?”

“若非他勾结鞘归人,激得源明初挥师北上,哪里会有这场战事。”长孙恭不顾禹胜的怒目,长眉一挑,“审慎司命,包大人你沉吟许久,意下如何?”

包选冷吭了声:“无妄之灾!”

虽只有区区四字,也足以表达了他的立场。

禹胜怒声道:“你们两个胆小如鼠的臭东西,连最基本的是非曲直都分不清!包选,你也糊涂透顶,难不成也跟着他们疯了?”

黎无救冷笑道:“禹大人,你莫不是被这小子灌了什么汤药,如此死心塌地地为他说话!苏总管虽然去了,可当日六司会审,云神如鉴赐下的判刑,你忘记了我们可没忘!”

“放逐之刑!”

“踏入蛇塔的人里从未有活着下来过的。”

“可这狡猾的小子不知耍了什么手段,竟然从贪、嗔二老手里逃了出来!”

禹胜打断道:“七日的刑期已过,他既然没死,这便已是云神的恩赐!谁还敢追究?”

“禹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逃刑成功就算是云神恩赐,那整个聊云不都要乱了套了?每个人杀人前先学一套打地洞的法子,岂非无往而不利!”长孙恭声音阴阳怪气。

“云龙、土蛇岂可相提并论?”禹胜丝毫不让。

黎无救高一举拳,讥笑道:“什么云龙土蛇,聊云城里,便是城主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原来在禹大人心里,还留着那几十年前的那套老家伙。”

禹胜正要反驳,喻红林忽走到他身前,沉声道:“多谢禹大人肯为喻红林仗义执言。只是,就到此为止吧。既然聊云五司之中有三司皆以为喻红林有罪,还未摆脱嫌疑之前,按照聊云律法,我自当先入火狱关押,合情合理。”

此言一出,不单禹胜,连静坐已久的包选也是目光一震,他万万想不到喻红林会主动受缚。以他如今的威望,随便走到风澜城楼上振臂一呼,这聊云城里中哪里还有黎无救、长孙恭二人的容身之地!无怪方才火狱之王和六部司长如此信誓旦旦,他们仿佛已经猜准了喻红林的心思。

只见喻红林面色平静,缓缓说道:“黎矮子满口废话,这次倒是说的不错。聊云变成今日,喻红林纵无大错,亦是难辞其咎。我心有愧疚,岂敢推脱?”

黎无救听他当众叫他外号,登时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蛇塔上喻某都已走过一遭,难不成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火狱?”

喻红林一句话将黎无救的嘴巴堵死。

喻红林并不停声,看了包选一眼:“望包大人莫因喻某一人之故,落入他人设计的窠臼之中。”

包选脸上一红,忿然叫道:“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夫!”

喻红林莫名笑了声,冲着两旁锦屏扫了眼,冷道:“藏得这么久,弟兄们都不嫌累吗?”禹胜当即变色,长孙、黎两人见喻红林早有察觉,索性撕破脸皮。他一声令下,埋伏许久的火狱黑服狱使鱼跃而出,长刀出鞘,将整个天河大殿团团包围。

“你们!黎无救,长孙恭,你们反了不成!”禹胜破口大骂,“无道贼子,这可是风澜城天河殿!聊帝瞑目之地!”

“是又如何!聊云城主不在,做主的就是咱们!”黎无救狞笑不止。

“不要伤及他人,去火狱的路我还认得。”

喻红林毫无惧色,火狱之王的豪迈笑声将指引着他。

禹胜失声叫道:“云护之主,你……”

长孙恭面露大喜,迫不及待地叫道:“喻红林,云龙玉令在哪儿!还不快快交出!”

“这东西不能给你这小人,还请禹大人替我转交给卫老帅。”

喻红林看了眼掌心,云龙玉令上黑白狐的影子一掠而过。

苏总管,这便是你的天命吗?

被喻红林锋利眼神扫到,长孙恭一阵心悸,舌头也打结。

禹胜接过那方曾让千万人眼红心热的皎然玉璧,心中却是一阵冰凉,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巡野军复来又要如何?”

喻红林默然道:“叛军已退,有卫老帅和禹大人在,即便再来也必是无功而返。聊云之危已经不再需要喻红林了。就让到底的卒子停在原地吧。”

喻红林再次被投入火狱的消息,被长孙恭以非凡的智慧巧妙地压了下去。当晚还沉浸在胜利的亢奋中难以入眠的聊云人,齐聚在城主府前大放烟花,共敬云神。他们要求见云护之主,却被告知云护之主受了箭伤,正在天河殿中静养。

城楼下的聊云百姓皆是忧心忡忡,祈求云神庇佑早日让他们的云护之主康复。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的云护之主此刻正靠在冰冷的狱壁之中,四壁无言,唯有三分月光从狭窄的三角窗户照进,与他为伴。

直到天上惊雷碾过,轰然乍起,又飘下滂沱大雨,聚在风澜城前的百姓才恋恋不舍地散去,相约明晨再聚。

突如其来的大雨越下越大,使劲冲刷着地上的血迹臭气,屋瓦间的残生碎恨,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涓流轻尘汇聚一团,流进金河云水,也流进护城沟壑,流进柴门陋巷,也流进朱门高阁。

一场雨下,满城灯火尽灭。

方描上新妆的聊云一时容颜尽丧,褪下华裙换素衣,衣袂飘飘仿佛又要去参加一场红白喜事。

喻红林无辜入狱,禹胜劝不动他,心焦如焚,恨不能一步飞到天子门,将这个消息告诉卫子彰。可不知何故,城备军一边近两个时辰内没半点消息传来,战事虽然宽松可卫子彰仍没到过天河殿一步。

难道说天子门出了什么变故?

禹胜心中搁下胡思乱想,带着四个随从,穿上雨披便亲自纵马往城东而来。刚到城墙下,迎面便吹来一股阴冷诡异气息,半个站岗的士卒也无。禹胜匆匆走上城楼,推开军演堂的大门,只见几个东城守将焦急不已,正不住在门口来回踱步。堂中内门紧闭,里头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

众将见是禹胜,连忙上前道:“见过禹司长。”

禹胜撇过寒暄,问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卫老帅呢?”

众将泣声道:“巡野军退后,卫老帅唯恐有诈,走上城楼观望敌军阵型。不意着了风寒,突然病倒,现在还昏迷不醒。”

“怎么会有此事!”

天外打过一个响雷,禹胜仿佛没有听见。

这时又有两个提着医箱的大夫推开门,走了出来,似乎是刚刚施诊完。

禹胜抓住一人,问道:“卫将军情况如何?”

大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只是连连叹气。

禹胜急道:“到底怎么样,你直说便是!”

另一个壮着胆子说道:“瞧卫将军的症状,除了寒气侵体,似乎心中还有所郁结,难以排解,这病内外作用,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重。小医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此病已非药石可医,各位还是早些安排吧!”

“你这骗钱的庸医,放得哪门子的屁!”众将听了大怒,早有一人猛然拔出长剑,就架在这大夫喉头。不料这大夫颇有风骨,镇定地道:“生死轮回,谁能夺之!卫将军为聊云操劳半生,如今是云神请他去,就算你一剑杀了我,也不能改变这结果。”

禹胜暗叹道:“丧子之痛,谁能解之?”

“我真杀了你!”

这副将凭怒就要发作,突遭禹胜一声喝斥。

“退下!送两位大夫出去!”

禹胜走进内屋中,只见卫子彰平躺在**,沧桑的脸上神色黯淡,额头布满虚汗,苍白的嘴唇骤然衰老了一代。这岁月的年轮真得压垮了这老将的脊梁,使他的身形伛偻,使他的双颊深陷,只剩下他眉宇间那不屈的英气还未夺走。

禹胜伏在床边,悲痛唤道:“卫将军!”

可任他再怎么呼唤,卫子彰仍是呼吸低缓,毫无反应。禹胜不忍再看,刚要起身,突见卫子彰的喉咙轻微动了下。紧接着,几个音节从他嘴里跳了出来。

“卫将军,你说什么?”禹胜连忙凑过耳去。

隔了许久,禹胜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一连串含糊不清的话语,归根结底只不过是四个字——云护之主。

禹胜悲痛之下,悄悄退出军演堂,正要将这个消息带回风澜城。便在这时,城墙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极为凌乱践碎在乱雨雷鸣。禹胜奔上城头一看,只见一道轻骑从黑幕中飞快奔出,仿佛身后有野兽正在追赶一般。骑手身上没披半片蓑衣,紧紧伏在马背上,仍被雨淋得全身都是。

哨塔上守兵不知是敌是友,正要放箭,禹胜连忙出声制止。这轻骑高高举起手中一物,在黑夜里闪闪发亮,禹胜见这东西十分眼熟,找来城门官下令开城门。

果然这骑手正是几日前卫子彰秘密派出,前去联络绥远将军李钰的三名斥候之一。

等到禹胜下城楼时,这年轻斥候只字未吐,已经气绝。除了接连几日不眠不休的奔劳,他的后背还中了一道贯穿箭伤,恰是这支三棱没羽箭最后要了他的命。如此重创,他凭着一口气,竟还能奔回聊云,众军士见状,也是惊异不已。

禹胜神情凛然,反没半点喜色,吩咐随从将这斥候的遗体送还给他的家人,并多加抚恤。

他看着那个密封铜管,手臂忽有些发抖,这年轻人用性命带回来的东西,即将决定聊云城的命运。

铜管内的军策写得极为潦草,不难看出书写者当时内心的慌乱,上盖绥远将军钤印,正是李钰的回执。可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长孙恭、黎无救等人赶到时,禹胜早已在军演堂将这军策来回看了数遍,心中忧愁更甚。四司司长齐聚一屋,禹胜一挥手,命令余人尽皆退下。

“无怪这归南英此番如此匆忙撤军,原来是事先得知了风声。”黎无救出奇乐观,“李钰将军率军回师,这姓归的可真要万事休矣!”

禹胜沉住气:“黎狱主可别高兴得太早,战场局势变化无常,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黎无救笑道:“禹大人何苦光替他人涨士气?”

包选看过军策,不置可否:“李钰约定卫将军,在淮山谷口与他夹击叛军。这军策上说,他率领八千精骑日夜奔袭,如今离叛军已不到八十里,叫卫将军尽早发兵,烧掠辎重,阻断叛军退路。”

禹胜连连摇头:“荒唐,城备军和云护府皆是十伤八九,如今城中哪里还有兵可用?这李钰不知道城中情况,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禹大人别忘了,大敌当前,聊云子弟可是个个英勇奋战,这三日即是最好的证明。”黎无救微微一笑。

“你是说卓青云为首的义兵?”禹胜脸上一变,“不可,此事断然不可!义兵都未经过军伍训练,让他们守城门已是万不得已,如今若再派他们出城野战和送他们去死有什么两样?”

长孙恭语气固执:“禹大人,若是纵容归南英叛军逃入白云山,与十八响马匪寇沆瀣一气,必成我聊云心腹大患,到时候再想着清剿可就难于登天!归南英号称灵犀鬼才,足智多谋,又深知我方虚实,由他在白云山生根发芽,任其坐大,咱们大祸不远!”

黎无救应道:“长孙大人所言极是!不管是为了眼下还是聊云的将来,出城追击,彻底消灭归南英才是咱们唯一的出路。”

包选正自犹豫,这时警觉道:“卫老帅……来了这么久,怎么没看见卫老帅?”

“卫将军?”长孙恭左右看去,也是一奇。

禹胜转过头去,悲声道:“三位大人,卫老帅病重,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三人见禹胜反应,也猜到了五六,不由得面面相觑,走进内堂一看,更是大惊失色。

“难道?”禹胜听见房中呼声,不由得变色,连忙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