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万里笑道:“你笑人家是醉汉,原来你才是醉汉。酒没半肚,竟尔头晕!”殊料“头晕”两字一落音,自己亦是全身无力,瘫倒在长凳之上。
余人见此情状,还道两人故弄虚玄,暗笑不已。
熟料笑意一起,便觉头晕眼花,手脚僵直,大惊之下,相顾失色,暗暗叫苦,当中更是有人喝问:“师堡主,此举意欲何为?”言之所指,显然易见,自是指师欢从中作祟。但师欢亦觉全身骨软,连忙运动打通血气脉息,却觉体内翻江倒海,就此无法动弹。
众人相继东歪西倒,横七竖八,唯有那醉汉仍在自斟自饮,洋洋自得,浑然无事。
便在此时,一人喝道:“全拿下!”率众破门而入。众人头戴黄巾,当中一人正是迟一丈。他一手拿掉头上的黄巾,一手摸着光头,然后下令帮众将众人一一捆绑。
南宫剑郎因气怒难消,滴酒未沾,尚未中毒,眼见黄巾帮帮众来绑,突然黑血剑一挥,闷声的将身旁两名帮众砍倒。
迟一丈欺身过去,一指指向南宫剑郎,突见眼前之人面目全非,叫道:“原来是你这个臭小子,总算有些门道!”指中凝力,点了下去。
杂役中一粗豪大汉笑声如雷,说道:“王不行就是王不行,这落毒本事本来就不行,结果还是慢着一分。”黄巾帮中人自知他口中所讲的“王不行”,就是“王不留行”,故意去掉“留”字,将“王不留行”说成“王不行”。
另一仆役打扮的人说道:“不行不似你姓山的,打家劫舍,坐拥千金。不行没老本,也舍不得那几个钱,所以讨不到老毒物孤灯的欢心,这下毒本领始终不行。”正是那粗豪大汉口中所指的王不留行,只见他褪去仆役打扮后,一手执赤火算盘,一手执象牙筹,恢复富态大财主的模样,头巾却没有摘除。这模样富态不假,同时也显得十分的吝啬。
与此同时,那粗豪大汉也褪去伪装,也不曾拿掉头上的黄巾,容貌凶狠,身形矮墩,正是黄巾帮的帮主山无天。
众人心惊,原来这两人都是青竹六侠中人,假扮仆役,早已混迹此中,却无人察觉。
大胡子心中暗想:“青竹六侠早已混进太行山庄,居心不良,图谋不轨,师欢何以不知?”
迟一丈道:“老板,这南宫剑郎如何处置?”山无天双手紧捂头上的黄巾,说道:“这南宫剑郎诓骗中原各派,无法无天,咱们索性将他押上墨山。”突然欺身过去,沉声道:“南宫剑郎,中原各派四处寻你,你躲在太行坞堡没有一年,也有半载,还打算做缩头乌龟一辈子吗?”伸手欲夺他手中的黑血剑。
殊料南宫剑郎被迟一丈点住后,唯恐落入黄巾帮之手受辱,早已暗暗潜运内力,待山无天手指一触,将其内力化为己用,贯通手臂的经脉。黑血剑横地里一挑,正好刺向山无天的额头。
幸得山无天非泛泛之辈,急难中向后一退,性命算是得保,但头上的黄巾却被割破,大惊之下,急忙伸手掩住额头。
迟一丈等见帮主遇险,立马蜂拥上前,抽出随身利器,向南宫剑郎身上招呼。
南宫剑郎只是贯通手臂的经脉,身子尚未能动弹,情急之下,大声喝说道:“我爷爷是南宫一剑,谁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爷爷南宫一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满脸威风,神气至极。
突然一人在人群中跳了出来,退去身上仆役的衣物,尖声细气,半阴半阳的笑道:“南宫一剑,好响亮的名头,可是南宫坞堡满门被灭,你这爷爷南宫一剑在哪?你如今大仇未报,他老人家为何迟迟不施以援手?今日咱们六侠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灭口,又有谁知?”
只见那人施朱扑粉、面容清雅,背后插着一块长长的薄铁,翩然之间,自有一股裙屐风流之态,正是青竹六侠中的嵇冷铁。身后跟着一人,全身上下一袭青袍,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始终没向任何人瞧上一眼,正是青竹六侠中的阮不凡。
南宫剑郎道:“天知地知!”
嵇冷铁尖声的说道:“那就叫你爷爷上天去找,落地去找吧!”说完,抽出背后那块长长的薄铁,往南宫剑郎喉咙刺去。
此时,另一猥琐汉子从中跳了出来,说道:“嵇兄弟,向某人好赌,向来无输,想不到这一局却输给了一兄,且得心服口服。”那人如此言行,如此打扮,与风雅的青竹六侠名头相去甚远,实在叫人无法将他与青竹六侠的名头联系起来,但他确实是六侠中的向三通。
嵇冷铁道:“三通兄,想必你是女人近得多了,惹得赌运不佳,输给了一兄吧?一兄说藏在各路英雄中,各路英雄一定认不出来。你却不信,与之打赌,结果真的认不出来。嘿!想不到咱们非但有侠名,还挺有侠相,混在英雄堆之中,别人也分不出来。”
向三通说道:“三通,三通,三通平生只精通三样,一是赌钱,一是女人,再者就是勉强凑数的三脚猫功夫,看来得改掉这赌钱一通,叫做二通了。”
嵇冷铁道:“人家山帮主素来无法无天,金银财宝抢了不少,花花女人碰得不多,没有一车,也有一担,却不敢自夸精通金钱和女人。你这三通,恐怕都是凑数的,路路不通吧?”说完又是一阵阴阳怪笑。
南宫剑郎突然对着那醉汉吼道:“刘大侠,你还不滚出来?”只见先前那胡言乱语的醉汉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满脸醉意的说道:“想不到还是被你这小子认出来了。三通兄,你三通之名倒是不用改了。姓刘的最终还是输给了你。”
南宫剑郎道:“刘大侠,好兴致,却不知刘大侠此时唤甚名号?”他知道青竹六侠之中有一人姓刘,嗜酒如命,因酒器而定名。众人不知,心中狐疑:“难道此人常改名号?”此时听得南宫剑郎此言,心想:“难道此人当真是青竹六侠中人?”
只见那酒鬼从长鞭上去下一酒斛,说道:“喝完一斛酒,人生复何求?在下此时名叫刘一斛。”那人正是青竹六侠中的刘一斛,他混在宾客中,一直坐在酒桌旁喝闷酒,时不时对众人的评论加以讽刺。众人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起初也不以为意。此时,却又哪里想到,此人便是青竹六侠中的刘一斛?嵇冷铁所说的打赌之事,指的就是他和向三通。
刘一斛嘲笑道:“南宫一剑为何不替你南宫坞堡报仇?不如你出个价钱,我们青竹六侠愿意替你效劳,如何?”
南宫剑郎昔日前呼后拥,何等风光?但自坞堡被灭后,自己流落江湖,那些坞堡旧属多半早已树倒猢狲散,闻风而来的,也只不过是为了《犟山图形》罢了。
嵇冷铁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将《犟山图形》所在的讯息高价出卖,却又将那老玉的徒弟给弄丢了,你身上哪里还有什么犟山图形?弱山图形?这一半年以来,你一直躲在太行坞堡,无非是想从打听打听胡玉那老女人爱徒的下落。可是你总算是栽到姥姥家啦!那恶婆娘老女人的徒弟本就藏身于太行坞堡,你却一直不知。”
南宫剑郎震惊不已,这一年半以来,他确实是四处打探羊剑容的下落,却从未想过羊剑容就在太行坞堡。此时突然从青竹六侠口中听得这一讯息,自是大吃一惊,心中半信半疑,忍不住问道:“你何以得知?”
嵇冷铁抬头看着天空,此时已是六月天时,却似乎要下雪一般,良久才说道:“这个又有何难?这老玉的徒弟自桃源一行后,不知招惹了哪一方妖邪,得无数妖孽从中保护。这大半年来,太行坞堡妖孽不断出现,咱们六侠早就在暗中留意上了。如果这妖女没有藏身于此,这些妖孽又为何会向此云集?你是得知这妖女所在,却道行不够,藏身于此,只恐怕是伺机想从她身上抢夺这《犟山图形》吧?如果你当真不知那妖女所在,谅你也不敢在中原各派面前公然叫价,撒这弥天大谎。”
南宫剑郎心道:“原来你是瞎猜?”却又觉得嵇冷铁的推测,入情入理。
嵇冷铁道:“南宫坞堡被灭,而你身为坞堡仅存之人,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报不了这个大仇。玉女门人多势众,单凭你一己之力,纵然玄术通神,武功盖世,亦未必能将玉女门杀得干净。
“玉女门既然要灭门,又岂容你一人独存?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若是将那妖女所在说出来,大伙一起杀退那些妖邪,得了《犟山图形》,自当替你报了这灭门之仇。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你只身一人,无所依靠,咱们正好助你一臂之力。想不想报仇,想不想活命,只在你一念之间。”
这一番言语,真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南宫剑郎自然听得出,这所谓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想不想活命”都是一语双关之词,极尽威逼之意。
此时,山无天说道:“嵇兄,何须跟他多费口舌?这家伙落入咱们的手中,谅他不敢不说!南宫剑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羊剑容身在何处,快快从实招来!”
大胡子一阵沉吟:“羊剑容……羊剑容……原来他们要的是羊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