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剑郎暗自得意,知道自己先前拼死一搏,实在是明见万里之举。
呼延玉难见羊剑容避而不见,心中奇怪,说道:“容儿,当日你率玉女门前往南宫坞堡救应,你清楚明白的告知这狼心狗肺之徒,到底是谁对南宫坞堡下此毒手!”
南宫剑郎见羊剑容不答,自知是羊剑容此时身怀六甲,无言回见师父,本可趁机痛骂羊剑容是做贼心虚,才哑口无言;但见呼延玉难实在不好惹,也就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呼延玉难道:“咱们玉女门虽是女流之辈,却不容旁人欺晦。容儿,但说无妨!”羊剑容道:“玉难师叔,南宫坞堡不是咱们灭的。”呼延玉难突然心花怒放,心中虽认定羊剑容必定不会违背师命,却未得羊剑容亲口说出,始终不敢完全肯定。此时听得羊剑容如此一说,心中更无丝毫疑虑,指着南宫剑郎道:“南宫剑郎,竖起你的耳朵听清楚了吧?”转而对羊剑容道:“容儿,你快随师叔回去吧!你师父她老人家很挂念你!”
羊剑容道:“玉难师叔,我……师父她……”不知是心神激动,还是剧痛难当,竟是说不出话来。
呼延玉难道:“掌门师尊素来待你有如亲女,而你是掌门师尊唯一的徒儿,门中上下对你无不疼爱有加。容儿,我来迟一步,太行坞堡的事也管不上啦!咱们这就回去拜见师尊掌门吧!”
太行坞堡受困,玉女门亦是接到师欢的英雄帖。呼延玉难本身就是匈奴人,并未先到太行坞堡,而是先去匈奴大营,意图化解这一场灾难,是以迟迟未到。
呼延玉难年纪比胡玉大,仍是称胡玉为掌门师尊,只因胡玉有恩于她,也确实曾指点过她一些玄术功夫,却不是真正的师徒;而羊剑容尊称呼延玉难为师叔,也不是因为呼延玉难与胡玉是同门学艺的师姐妹,而是因为呼延玉难年龄在胡玉之上,且办事得力,受门中上下尊重。
羊剑容越是听得师父挂念,越是听得师叔催促回去,心中也就越是惊惶。因为师父痛恨天下男子,尤其是胡人男子,而自己腹中这一怪胎,很有可能便是胡人糟蹋自己留下。
她遭逢燕屠等人追杀时,为了保得性命才口出谎言,声称自己已有身孕;后又得儒子亲自把脉,确定自己是有身孕,并得传恭子慧剑。但她自幼便与妇人为伍,知道自己并非真有身孕,而在遭大胡子侮辱后,却发现身孕不假。
然而,儒子医术精湛,虽非擅长妇儿之道,也决不会含糊,因此就连她自己也无法知晓这腹中的骨肉到底谁出。更何况,这身孕竟是长达一十八个月之久,超出常人,此举更是让她不得不糊涂,不得不懵懂,不得不怀疑,不得不心惊……
此时见了呼延玉难,哪里敢转过身来?她一想到师父的教诲和自己的大错,泪水再也忍不住,哭道:“玉难师叔,我……我没脸回去见师父她老人家啦!”激动之下,举止无措,身子竟尔微微的扭了过来而不自知。
这一扭转,呼延玉难看在眼里,大吃一惊,闪身到羊剑容跟前,见其肚腹隆隆,脸色一下子惨白的说道:“曜儿命苦,想当年我……”话语咽呜,泣不成言。
刘曜便是呼延玉难与刘渊的私生子。
呼延玉难知刘曜对羊剑容的情意,虽知掌门胡玉不喜胡人男子,但出于私心,仍是有意促成二人。此时见到羊剑容已怀有身孕,心中的大惊,一小半是为了羊剑容违背师命,更多的是为了刘曜。
南宫剑郎道:“是啊!这小贱人熬不住,竟去勾搭野男人,珠胎暗结啦!”说着哈哈大笑。
呼延玉难突然“唰!”的一声,横剑出鞘,剑尖直指南宫剑郎,喝道:“大胆胡狗!本座面前,岂容你胡言?快来领死!”
南宫剑郎道:“你玉女门灭我南宫一门,罪恶滔天,今日给我撞上,正是天赐良机,老子要替南宫十三口报仇啦!”退后一步,护住门面,黑血剑一横,挥了出去,直取呼延玉难。
呼延玉难见南宫剑郎极度无礼,心中更气,长剑斜劈直刺,一招快过一招,逼得南宫少主毫无招架之功,手中黑血剑已被削成数段。
南宫剑郎对付不了呼延玉难,见其招式之中虽是出自汉人,终因是胡人出身而用得似是而非,本欲嘲她是蛮夷之辈,毫无教化;但心中又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留着性命,终有一日能让玉女门栽在自己手里。”将手中的剑柄一抛,扬长而去。
呼延玉难眼见天色一片浑浊,大雪将降,说道:“容儿,咱们也去吧!”羊剑容扭转开去,掩面痛哭,悲伤之余,牵动胎气,又觉腹中作痛。
此时,一个暴雷般的声音喝道:“妖孽,我寻你已久!你先是潜入匈奴大营,借刘渊小子手下那帮巫师来庇护;如今又藏身于坞堡,看你还能藏多久?”提起青龙偃月刀便欲往羊剑容头顶上劈去。
呼延玉难急叫道:“师伯!手下留情!”
胡一刀听得“师伯”二字,几乎闪了腰,回过头来看着呼延玉难,满脸疑惑的问道:“你为何叫我师伯?就算你叫我师伯,我也一样要杀这妖物!”呼延玉难道:“师伯明鉴,容儿不是什么妖物,而是掌门师尊的爱徒!”
胡一刀似乎认得呼延玉难,听了这话,又细细的打量一番羊剑容,说道:“这坞堡之下,乃九寒黑水河所在,你若不是从仇池山上逃下来的影州妖王元神,这些妖兽相结合的邪恶之物,为何要保护你?”
羊剑容亦是哑口无言,她虽得妖霾石兽保护,也实在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胡一刀又道:“你就是影州妖王,影州妖王就是你!你化作女子模样,我便认不出来吗?”仍是挥刀劈斩。
呼延玉难既已喊他为师伯,自然不敢阻拦,只得护住羊剑容,一面闪避,一面喊道:“师伯,容儿确是师尊的爱徒,手下留情!”但不管呼延玉难等如何摆明羊剑容的身份,胡一刀仍是认定羊剑容就是影州妖王,决意欲杀。所庆幸的是,因脑海中呼延玉难的印象朦朦胧胧,思量未定,才没有痛下杀手。
大胡子因中了南宫剑郎的暗算,倒在地上,二度不省人事,此时被胡一刀的暴喝警醒,说道:“二弟,请手下留情!”一面说,一面裹住了伤口。
胡一刀回过头来,说道:“她就是影州妖王,为何要手下留情?”此时,他一心杀妖,早已将一切抛诸脑后。
大胡子道:“她叫羊剑容,如何是什么影州妖王?”胡一刀见大胡子对羊剑容颇有情意,问道:“你舍命保护的女子就是她?兄长不是曾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吗?如今这女人是影州妖王,如何能容她活命?”
大胡子连字也不会一个,自然不知当年刘皇叔说过这样的话,却急中生智,说道:“二弟不是要效仿关武圣‘千里走单骑’的壮举吗?”这“千里走单骑”先前听胡一刀说过,虽不知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却搬了出来。
胡一刀斗鸡眼一转,若有所思,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兄长一言惊醒梦中人,你千辛万苦,不惜性命的保护她,她自然是你的女人;是兄长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嫂子。”忽见羊剑容肚腹隆隆,又问道:“这腹中的孩童就是兄长的骨肉?是阿斗吗?”
大胡子见羊剑容肚腹自隆起以来已超过一年,本就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但为了保住羊剑容的性命,心想:“这胡一刀心志失常,却认定我就是他的兄长,礼敬有加,若是承认羊剑容腹中的孩儿为我所有,他看在我的情面上,必定不会痛下杀手。”微微的一点头,却不敢看着羊剑容。
羊剑容听得胡一刀质问大胡子,立马警觉,一直紧紧盯着大胡子。她与儒子情投意合,自梦中那一段胡人迷乱后,心神不安;醒来时,见到守候在自己身旁的,正是大胡子,自是惊怒交集,愤恨不已。此时紧紧的瞪着大胡子,倾耳拭目,延颈鹤望,心中希冀大胡子摇头否认,殊料大胡子竟是点头。那点头得虽然轻微,但自羊剑容的眼里看来,无异于一道霹雳,整颗心一沉,如坠冰窖。
呼延玉难亦是神色黯然,暗叫道:“冤孽!”
胡一刀道:“果真是皇嫂!不不不!是嫂子,胡一刀千里走单骑,护送嫂子的壮举指日可待。”兴奋之余,连续翻了几个筋斗。
大胡子闻言,脸上一热,却听得羊剑容厉声喝道:“原来真的是你!”随手抽出恭子慧剑,刺了过来。大胡子心中喊道:“羊姑娘,不可……”眼见一剑刺来,势若疯虎,只得闪身一旁,继续道:“如此冒犯,实在是一时权宜之计。”
胡一刀见羊剑容抽剑直刺大胡子,喝道:“胡闹!妇道之人,岂可对兄长无礼?”挥动青龙偃月刀向羊剑容劈去。羊剑容早已心若死灰,万念俱灭,见青龙刀劈落,心想就此解脱,远胜在世间受罪,因此不闪不避。
眼见刀锋将及羊剑容,一女子跌撞而出,正好挡在羊剑容身前,蓬头垢面,满身邋遢,正是阿风。
胡一刀突然见到阿风,满脸尘垢污秽的,仍是全身为之一振,又是一阵“噼啪!”声响,急收青龙偃月刀。
阿风眼见大刀劈落,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晕倒在地。
胡一刀上前细细的打量着阿风的面容,大有似曾相识之感,如同见到自己最亲的亲人一般,却又记不起到底是谁。他越看越觉熟悉,又越看越是迷茫。突然一声大啸,急扯头发,一下子又变得疯疯癫癫,而手中的青龙刀,仍是不时的发出龙吟之声。
胡一刀听得龙吟之声,喝道:“都是你这个妖孽,今日非取你性命不可!”挥动长刀,直取羊剑容。
呼延玉难和大胡子齐声惊呼,相救不得,却见四周涌起阵阵云霾,正是妖霾石兽拼死相救。
胡一刀喝道:“来得正好,一概歼了!”此刻他心神激**,又是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