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沉重的劳动,早已將他们身上,所有的锐气和稜角,都磨得一乾二净。
只剩下,最原始的、为了活下去的本能。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猛地在嘈杂的採石场上炸开!
只见,一个负责监督的监区干部,正对著一个因为体力不支,而动作稍慢的老年犯人,破口大骂!
“他妈的!老不死的!没吃饭吗!给老子快点!”
那名老年犯人,身体本就虚弱。
被他这么一吼,脚下一个踉蹌,肩上扛著的石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还敢给老子偷懒!”
那名干部见状,顿时勃然大怒!
他手中的鞭子,如同毒蛇一般,雨点般地,抽打在老年犯人的身上!
“啪!啪!啪!”
每一鞭,都带起一道血痕!
那名老年犯人,却连惨叫都不敢发出一声。
只是抱著头,蜷缩在地上,默默地承受著这一切。
周围的犯人,对此,早已是司空见惯。
他们只是麻木地,瞥了一眼,然后便继续,干著自己手中的活。
仿佛,被打的,不是他们的同类,而是一头,不听话的牲口。
……
“这……”
苏晓梅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忍。
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李铁柱的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闪过了一丝,比西伯利亚寒流,还要冰冷的寒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將这一切,都默默地,尽收眼底。
“咳咳……”
带路的张海涛,似乎也觉得,在场部来的领导面前,发生这种事,有些不太好看。
他乾咳了两声,对著那个还在施暴的干部,使了个眼色。
那名干部,这才骂骂咧咧地,收起了鞭子。
“李副科长,苏同志,咱们……咱们还是去前面,看看农具房吧。”
张海涛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將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开。
……
在张海涛的“精心”安排下。
李铁柱和苏晓梅,又“参观”了堆满了崭新农具的仓库,和几个打扫得乾乾净净的“样板”监舍。
整个过程,张海涛都极力地,向他们展示著,第七监区“管理有方”、“物资充沛”的一面。
终於,在绕了一大圈之后,张海涛觉得,今天的“视察工作”,应该可以圆满结束了。
他看了看天色,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对著李铁柱,恭敬地说道:
“李副科长,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
“该看的,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咱们……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要是您还有什么指示,咱们明天再继续”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把该做的表面功夫,都做足了。
这个姓李的,就算再难缠,也该见好就收了吧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李铁柱的“敬业精神”。
“回去”
李铁柱转过身,看著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张干部,我怎么觉得,咱们这工作,才刚刚开始啊”
“啊”
张海涛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李铁柱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採石场边上,一个堆放著各种破旧工具的角落。
他隨手,拿起了一把,已经卷了刃的钢钎,和一把,锤头已经鬆动的铁锤。
然后,他用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著整个採石场,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干部的耳朵里。
“我刚才,粗略地看了一下。”
“发现,咱们监区的生產流程,和工具的使用方法,存在著,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举起手中的钢钎,对著张海涛,冷冷地说道:
“就拿这採石来说。”
“我看到,很多同志,在使用钢钎的时候,根本不注意角度和力道,一味地猛砸硬撬!”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钢钎的损耗率,极高!像这样一把好好的钢钎,用不了几天,就会卷刃报废!”
他又举起那把鬆动的铁锤。
“还有这个!铁锤的锤头,一旦出现鬆动,就应该立刻,进行加固处理!”
“可我看到,很多同志,依旧在继续使用!
这不仅会加剧锤柄的磨损,更容易在挥动时,造成锤头飞出,引发严重的安全事故!”
“还有那些锄头、铁锹……”
李铁柱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锐利,声音也越来越严厉,
“我看到,很多同志,用完之后,就隨地乱扔!任由它们,风吹日晒雨淋!”
“连最基本的,清理泥土、擦拭上油的保养工作,都做不到!”
“张干部!”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著,早已是听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的张海涛,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这,是对国家財產的,巨大浪费!”
“这,是对革命生產的,极不负责!”
“这,更是对我们兵团,『艰苦奋斗、勤俭建军』优良传统的,公然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