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道：“我听村里赵奶奶说……你有一百多岁了？是真的吗？”
江成月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小孩子们都被堵了一下，十月冷哼一声道：“我不相信。”
江成月道：“哦。”然后挪了个地方，接着抓鱼。
小孩子嘛，最恼人家不理他，十月于是又带领他的小伙伴，从地上捡起一堆石子儿朝河里扔过去，这下子什么鱼都跑光了，江成月一看抓不成了，只得起身叹了一口气，重新看向那群孩子。
擎昌君无奈道：“几位小友到底有何贵干？”
这话就说得太文绉绉了，穷困村落里大多没念过书的小崽子们两眼发直。十月不理会他听不懂的那部分，接着追问道：“你真的一百多岁了么？”
江成月懒得跟他再绕，点点头道：“真的真的……”其实他还不止一百来岁呢！小朋友！
十月道：“那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年轻？你是不是妖怪？！”
他的一个小伙伴接腔道：“肯定是！我爷爷说了……妖怪就是会迷惑人，吃了人的魂魄就不会变老呢！”
这群孩子里面最小的那个看着才五六岁，话刚说利索，吸着鼻涕却一脸正气捏起小拳头：“哥哥，我们打妖怪！妖怪是坏人！！”
江成月好笑道：“哦……几位小友还有这等降魔除妖的志气？难能可贵。”
众小鬼又愣了，“降妖除魔”“难能可贵”一类的词又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十月接着发挥他听不懂直接忽略的特性，不答反问，指着那条河道：“我听大人们说，妖怪都会妖法……你会妖法么？你能施个法让河水倒着流么？”
江成月笑道：“不能。”
十月嗤之以鼻道：“嘁，什么厉害？！”
江成月笑：“嗯，是没什么厉害。”
江成月本以为随意敷衍两句会让那群孩子失了兴趣，结果却低估了小孩子痴缠的耐心，十月领着一群小崽子们跟着下河把他围得团团转，连身都转不开：“喂，老头，那你会什么别的法术么？”
“你是靠吃人魂魄才不会老的吗？你是什么东西变成的妖怪？”
江成月烦不胜烦，邪笑道：“哎呀，老头我呀，不会什么厉害法术……就会一个，保管叫你们爹娘回去打你们屁股的！”
话一落音，一群小孩忽然都浑身一滞，不多时陆陆续续发出惊恐的尖叫：
“啊……我！我！我的腿动不了了！”
“我的也是！！呜呜呜……我的脚抬不起来……”
“爹……娘……哇哇哇……”
一群小崽子们哭爹喊娘尖啸声震天。擎昌君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忏愧，伴着这喧闹“乐声”走远了些接着低头抓鱼。
哭闹了好一会儿后那群小孩累了，变成了抽抽噎噎，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江成月只当他们不存在，正伸手去抓，那鱼群被惊着了又一窜躲开了。
身后传来一个孩子清亮鄙夷的声音：“嘁，连条鱼都抓不到……会法术有什么用？”
江成月回头，见被他紧缚术定在原地的孩子个个哭得眼睛赤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也有异类……领头的十月就是那个异类：正一脸风轻云淡地看着他，继续不屑鄙夷。
江成月愣了愣，心道这小子还真有点儿胆色，怪不得能当领头的呢。
江成月不理他，有心要等这群小崽子的爹娘来。夜幕欲垂，那群孩子的父母果然陆陆续续寻来，见了江成月免不得大惊失色，一看这架势不消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跟江成月好一番赔礼道歉。
江成月笑着点头，道歉一个他就解开一个，烈日下罚站晒了一个下午，等这群小子被领回去后还少不得要一顿削，再被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再招惹他。擎昌君要的就是这群熊孩子再不来烦他。
唯有十月立于原地站了整整一下午还是饶有兴致地指挥他怎么怎么抓鱼，时不时还要嘲讽奚落一下他的没用，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了也不见他父母来寻他。反而是江成月没那个耐心再耗下去了，用河边草作绳串了一下午的“战果”，解了十月的紧缚术，纳闷道：“小子，你爹妈呢？”
十月抱臂嗤笑：“我娘刚生了个小弟弟……整天哭个不停，他们管他还来不及呢，谁会来寻我？”
江成月一怔，愣了会儿，还是吩咐道：“呐，小子，下次看见我老人家，离远点儿……不然还罚你站……回去吧。”
那小子不言不语，江成月便将拎了鱼，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朝自家道观走去。不过一会儿，身后一个脚步声跟了上来。江成月回头，看见那半大小子大步流星地追上他，蹙眉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十月道：“你刚刚那个法术……很有意思……你教我呗？”
江成月嗤笑道：“我不收徒弟。”
小孩子不言不语，依旧跟着他，直跟到了道观，任凭江成月怎么驱他赶他也不顶用，不得已只好把煮了的鱼汤分了那小子一半。
直到月上中天，十月的爹才在问了一圈孩子们之后找了上来，千恩万谢地将这小子领走了。
然后这小子便开始了对江成月长达大半年不屈不挠地骚扰——给他劈柴做饭，给他抓鱼打猎，给他烧茶递水，给他打扫庭院……
“我不收徒弟！！”这句话，擎昌君嘴都说的快起茧子，十月依然没有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