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都不再废话,周边一众江氏弟子举剑一拥而上攻了过来。
江成月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风,江府门外顿时兵刃交接铿锵不绝,一开始可能还稍有顾忌,不一会儿有数名弟子在江成月手中受伤,众人便慢慢杀红了眼,动了真格的了。江成月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几处挂彩,好在伤得都不重不至于行动不得,他以一敌众渐渐不敌,眼见快要栽下马来,忽从天上传来几声高呼:“成月!”
江成月一怔,循声望去,却见十七八个同样身着弱水袍的少年从天而降,如一群白鸽落了下来。
江成月认出领头的两个,正是自己在灵越峰的好友:“若羽!肖平……你们……”
肖平怒骂道:“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
若羽也道:“白泽君若在,他不会想要看你做出这等荒谬行径!”
眼见着众人落在广陵府江氏弟子面前,众江氏弟子纷纷去看自家宗主,江颐丞此时脸色却平静,沉声吩咐:“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要放走。”
此时的江成月在先前的激烈对抗中已经从院外战至院内,众江氏弟子闻声应道,然后迅速将院门关起,禁制布上,意图一网打尽。
江成月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目眦欲裂转向江颐丞:“你……利用我?!”他离开时并没有同灵越峰任何一人透露过自己的行踪,然而他们还是赶来了……那便只有可能是江颐丞故意透露出去的。
江颐丞唇瓣含笑,冷道:“可惜灵越峰残部……未曾全部随你而来。”
江成月眼前忽而一阵一阵发黑。心底对这个生父鄙夷痛恨到了极致,气血翻涌,喉头腥甜,咬牙犹不可置信般嘶吼着沉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江颐丞站在高高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院中包括亲生子在内的一众弱水袍灵越峰弟子,斜眼下睨,衣衫下摆在风中猎猎作响,从下看上去,他身后是铅灰的天空,烈阳将他的发丝映照得几乎透明,他俯视的姿势如同翻手覆掌间便可倾覆天下的九天神祇,生杀大权在握,无悯无慈。他慢慢动了动嘴唇,只道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结阵。”
“噗嗤噗嗤”几声砖瓦碎裂的轻响,灵越峰一众忽然惊恐发现脚下厚达几尺的青石地砖生生被拱起,从地底爬出一个又一个怨煞之气十足的尸魔。它们戾气十足,循着人血和生气而动,见人就抓,抓住就撕咬,力气奇大,浑身带着腐烂尸水,臭不可闻,光熏都能熏晕一群人。灵越峰一众费力挣扎,刀剑劈于它们身上竟然阻不了它们分毫。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江成月早已经摔下了马,那一杆银枪也早作废,抽出腰间灵剑奋力砍杀面前的尸魔。
早已经退出阵法范围的江氏弟子不时以飞剑瞅准时机相助尸魔,砍瓜切菜一般,灵越峰那残部十几人不消片刻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江成月已经快疯了,双目赤红,鬓发散乱,浑身沾着鲜血尸水狼狈不堪,那模样似快要和那群尸魔融为一体。他今日来,根本没有打算还能见到明早的旭日。但,只是他见不着是一回事,长久以来同他一道出生入死过的灵越峰弟子一样见不着是另外一件事。
广陵府江氏领众烧杀灵越峰之际,他不在,待回到只剩一片焦土的灵越峰,被愤恨的灵越峰弟子包围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时候,江成月脑子一片木然。他不顾众人对他的唾弃鄙夷,在一片咒骂声中两眼发直两腿发僵,几乎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爬进了那一片焦土……人人都对他说从兮明已死,他却不肯信。
明明他离去时还与他言笑晏晏的人,明明几月前他生辰时还许愿要一起长命百岁的人……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
他茫然地转过残垣断壁,终于在主殿的地方看见多名灵越峰弟子围着一处跪泣,哀哭声震天。江成月拖着软绵绵的腿奔过去,却在离那处尚有丈余便不慎跌倒,他便手足并用地爬了过去。众人围处,一具已经碳化了四肢狰狞扭曲了的焦尸,别说辨不清面容,连体型都辨不清了。江成月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相信……那是从兮明。
“不……不……”他喃喃自语,如乞求般转眼望向围跪着的几人中领头的陈昭辉,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不确定的神情。
陈昭辉却冷冷地回视他,将一直攥在手心中一物递于了他。
江成月愣愣地接过,一眼望去,眼前猛然一黑。那是一只烧融了几乎辨不出原先形状的长生锁,白泽君的贴身之物,灵越峰弟子也偶有见他戴过。
手心,地面同时叫泪雨汇聚,两耳轰鸣几乎什么也听不见,然而陈昭辉愤恨而恶毒的声音却依然不依不饶地钻了进来,似乎要予以他最后致命一击。
他道:“白泽君……是我们亲眼见着……叫你父亲逼着跃进火海的。如此……你还不肯认么?”
无论他的痛苦如何,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