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离析(new)(1 / 2)

是夜,李云珩踏着月辉入了客寮,举头看了看天边亏眉,忽而想起什么,低声喃喃念了句:“二十八了……”

江成月一怔,跟着举头看了看,意识过来这是还有三天便是朔日。

照往常他们那个朔月前后七日同睡的规矩,今天夜里阿珩都是会和他一起过夜的。

果然,他见李云珩上了楼,径直路过自己房间,缓步到他门前站定,犹豫了一番,推开门,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

李云宸不在了,但他从前所住的房间,都定期有人打扫。

李云珩也未曾点灯,就着亏眉月黯淡的月光,只身走了进去,站在空落落的房间中央,默然环顾了一番,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就同他们当时急急离开前去寿陵侍疾时一般无二致……可又有什么直坠在人心间,像吞了铅块般沉甸甸地涨着疼。

房间未曾燃着江成月喜欢的安神香,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被褥间,少了那个言笑晏晏的傻瓜。

李云珩缓缓僵直着身体走到那张两人过去三年惯常同床共枕的屏床前,慢慢坐下,伸出修长莹白的一只手,指尖轻触着床单,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将手掌贴上去,撑平了,轻柔地抚摸着,指尖传来床单滑腻的触感,如同那人身上的肌肤。只是冰冷冷的,失了他熟悉的炙热温度。

他就这么独自坐于黑暗中,呆了半宿。

夜色已深,许久他好似终于坐够了一般,这才起身离去,入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洗漱过后,他退了衣衫躺进床里,大睁着双眼盯着房梁。朔日将至,身边却少了一个人的温度,整颗心空落落的,无法入睡。

忽而,他本放空的双眼一凝,微微蹙了蹙眉,迅疾地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在**站起身来,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房梁,伸手一掏,神色古怪起来。他怔了半晌,才落了下去,盘膝坐在**,缓缓展开手掌,露出手心那半块晶莹剔透的红色玉玦,他呆呆地盯着半晌,终于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一抹笑意越展越开,最后变作带了几分赧意无奈又幸福的微笑。他将手心的玉玦细细磨蹭了个够,感受着鎏火珏发出的微热温度,那一股暖意就这么恰到好处地熨贴进心底。

李云珩将鎏火珏捏紧了,重新掀开被子,好整以暇地躺进去,唇瓣的笑意便未曾退却过。他一手枕着头,一手将鎏火珏又拿起来看,翻来覆去,笑着,低嗔道:“傻子……”

先前房间,他师父为他压魂聚魂设有阵法,受阵法灵压影响,倒一时未曾让他发现房梁阵眼位置还放着鎏火珏。想到他皇兄即便和他分开了,也还是不放心地将这救命用的防身法器留了一半在他身边。而实则上,他现下的年纪和修为,朔月前后又哪里用得着这个?

可不就是个傻子?连他修为那样突飞猛进,却独独阵法怎么都不长进这种谎也信。

“还有十六天……”他又这么自语着说了一句,握紧手中的半块鎏火珏,虔诚地将自己紧攥鎏火珏的指尖凑到唇边轻轻一触,然后将那半块玉玦塞进了枕头下,调整了一下睡姿,将被子拉到肩下,含着几丝笑意,好似带了几分对未来的期许,终于安然睡下了。

江成月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好久之后,直到**躺着的李云珩折腾了大半宿终于浅浅沉入睡梦,他才猛地灵光一闪记起来,李云珩受祭魂四十九日后醒来,现下是十月,十月二十八……还有十六天……就是李云珩的生辰了。

这个生辰一过……他便成年了。

他忽又记起那个让他刻骨难忘的夜晚发生的所有一切,自然也就记起那个青涩荒唐的吻,还有自己曾允诺过的话。

“再过些日子……等你成年了。”

“再等几个月罢了……等你满了十五岁……我有些事想要告诉你……”

然而那时的他和他都终究未能等到那一天。

……

从鎏火珏在房梁被李云珩翻出来之后,第二日开始,他便郑重地将那枚晶莹火红的玉玦挂在了腰间,时不时记起,便会伸手去摸一摸,唇弯角度略略上扬。凌霄殿众人自然是看见了,却俱在露出些许惊讶后又急速地消弭了异常,只当未曾见。

李云珩却是对那背对着他的异样表情一无所知。

直到这一日,他独自路过凌霄殿主殿,恰遇见了青峰宗一个老熟人——同江李两人等于是不打不相识的那几个青峰宗弟子中最小的那一个六师弟。

三年一过,这孩子也是抽枝拔节地蹿高了不少,虎头虎脑的娃娃脸也露出几分精致俊逸来。

见着李云珩迎面走来,他便急急侧身让开道,恭敬地躬身施了一礼:“五殿下。”

李云珩蹙了蹙眉,略略颔首。

看见这小子他脑海中就莫名窜出三年前就是在这凌霄殿主殿的路边,江成月蹲地温柔地替他拭泪的场景,心里一股子酸火冒上来,脸色微微沉了沉。

六师弟直起身,俊秀的脸更堆上诚恳的笑意道:“先前听闻殿下遇刺身受重伤,伤势严峻,师兄们和我俱忧心不已……现下得见殿下无恙,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