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笞刑百(new)(2 / 2)

江成月默默立于他床边,静静看着他,知晓自己连伸手摸一摸他都做不到,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咬得血迹斑斑。

李云珩躺着如同死去多时的尸体,他却连……触碰他都做不到……

他躺着不动,他便也立着不动,直直站了好两个时辰,盯着他的脸渐渐由青白转为病态的潮红。

黄昏的时候,他颤了颤眼睫,努力想要醒过来的样子,却半晌睁不开眼。他起了烧,呼吸开始急促,喘息中夹杂着痛呼,还有他细弱蚊蝇的声音。无血的嘴唇干涩地微张着颤动,他似乎说着什么唤着什么,走进凑到他唇边才能听得清,他一直不停重复的是:“皇兄……我疼……”

“我疼……”

“皇兄……”

“……你在哪……”

一滴清泪由江成月的脸颊滑落,落在床边,迅速消失了踪迹。

“不要……离开我……”

他还在昏厥中呢喃。

江成月记起自己刚入凌霄殿不久后的第一个朔月,得见隔壁的时年才十一岁的李云珩被邪祟缠身,昏睡中痛苦呢喃,那时心疼他痛极了口中却连一个能唤一唤的亲人都没有……现下他终于有了,他也曾于这般极度虚弱病痛之时一遍又一遍唤着自己……

而他当时……是真的准备这样丢下他的。

如若不是李云珩后面飞升了,他也曾以为永生永世再不会见到李云珩了。即便转世投胎,那人也不会是李云珩了。他自以为很伟大地退居一旁,以为远远遥祝他一世长安就好,却未曾想过自己离开后留给他的是怎样的悲痛。

明知晓摸不到的,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在李云珩脸上凝空轻轻抚摸,看上去像是轻抚在他脸上,实则指尖什么也感觉不到,“对不起……”

不知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不多时几个人影闪身进来,看见**侧躺着的李云珩时,皆是一怔。

印柏几乎是疾步冲了上来,又急急在李云珩床边定住脚步,看着他浑身是伤手足无措,嘴一撇竟就哭了出来:“殿下!!”

他父亲和那位赵大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宫人,领头一个正是刚刚老皇帝身边的内侍监,见状怒骂身后跟着的几个:“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去收捡收捡内室,去拿厚一点的被子过来……你,那里的帘子也得换一换,换成能挡风的厚毛毡……地龙还不升起来?”

他身后那几个宫人一边忙活一边连连告罪:“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先前临泉宫未曾住贵人,便只有值守的几个侍女舍人负责扫洒,未曾有拨侍奉的人过来。这次殿下回得急,一时未安排得上……”

内侍监怒道:“你有这个闲工夫废话还不快点去安排?”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那边印柏等人已经接过手快的小宫女递过来的夏被,先叠了好两层覆在李云珩身上,印柏伸手探了探李云珩的额头,蹙眉对那内侍监道:“殿下烧得好厉害……先前伤口尚未处理,太医到底何时能回来啊?”

内侍监还不待答话,倒是那位赵大人先叹了口气道:“哎……偏生是今日,三殿下的母妃出宫省亲,受了风寒,那位贵妃娘娘娘家也算是权倾朝野,好几日也不见好转,一时间太医局倾巢而动,去贵妃那里会诊去了……”

印柏擦了擦泪咬牙切齿怒道:“我看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父亲就在他身边,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给我分清楚!”一边说着一边偷眼去瞧那位内侍监。内侍监何等人精?当然是假装忙忙碌碌没听见。

赵大人叹了一口气道:“三殿下一派现下在朝中何等势力……便是陛下也……”话一半,意识到不妥,又吞了后半句。

印柏不再理会他们,转头又去看李云珩,试着脱他的衣衫才发现后背污渍冰渣血痂将衣衫牢牢黏在了背上,要脱下来处理伤口定然又是要受一番酷刑,顿时眼下又酸了,自责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殿下醒来时不是我含含糊糊,一早就告诉他实情……他便是当时受不了,到底长痛不如短痛,闹不出现下这一番祸事来……呜呜……”

李云珩烧晕了过去,嘴中还在轻唤着他皇兄,只是声音近乎无有,不凑近根本听不见。

那两人也是叹了一口气,皆无语。

印柏想起什么,转向内侍监道:“便是太医一时不能回来,总该着人去取些伤药来。殿下这伤再不处理,怕是病势更重。他本来就身受重伤未曾痊愈,现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是折腾不过,丢了性命,到底金枝玉叶龙子皇孙的贵人,怕是大人也担待不起!”

内侍监道:“小公子说的有理……是洒家不曾考虑周全,这便着人去取药来。”

那些舍人宫女被他先前一顿发作,早不敢怠慢了,疾步如飞去太医局找值守的宫人医女拿了普通金疮药来,印柏侍奉李云珩惯了,手脚极其麻利地亲自动手替他擦洗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