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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苍天已死!(4k大章,二合一)(1 / 2)

红莲和老莫相同的是,他出生点也选在巨鹿。

不同之处则在於——他知道太平教。

他不仅知道,他甚至现在也是太平教的信徒。

无他,因为太平教救了他的命。

红莲现在还记得,进入游戏后不久,他就感觉浑身发热四肢酸痛,连站都站不住。

就在他瘫软在官道旁喘息时,一个路过的身影停下脚步,声音带著怜悯:

“你这……怕是染了伤寒。”

那路人说出伤寒两个字之后,红莲记得很清楚,本还好奇围观的眾人如遇蛇蝎,立刻捂著口鼻作鸟兽散。

就在弹幕都劝红莲考虑自我了断换个角色的时候,那说出他感染伤寒的路人又回来了。

他用一条黄色的破布捂著口鼻,然后背起了意识都有些模糊的红莲。

......

红莲被那人从背上丟下来的时候,鼻腔中充斥的,是腐烂、体液和草药混合的恶臭。

视野被伤寒带来的高烧扭曲成重影,他有些费力的打量著四周——

不是在屋里。

更像是某种巨大的、骯脏的露天棚子抑或废弃的山洞坍塌的道观

他分辨不清,只知道头顶是充满油污灰尘的破布,四周是乱七八糟的草垫和烂蓆子。

耳边是如同祷告一般的囈语。

断断续续的,混杂著咳嗽、喘息,以及偶尔的啜泣。

高烧让红莲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他看到自己脚边有一个黑影,像一滩烂泥。

红莲忍著疼痛晃了晃脑袋才看清楚——那不是烂泥,那是一个人。

皮包骨头、脊椎高高隆起,腹部反常鼓胀的人。

不,不只这一个人。

红莲的视野中,这样的人影密密麻麻!

裹著破布,盖著枯草,双目无神,嘴中不自觉的发出低沉的、毫无意义的动静。

那就是他刚刚听到的呻吟。

但更多人连呻吟都没有,就好像他们在等。

就是不知道他们在等救命的草药还是在等地里长不出的庄稼亦或者乾脆就是在——

等死。

红莲视野中,无数的人影在他眼中轮廓不断重叠、拉伸——好像人不再是人。

而是某种腐烂的血肉养分!某种在地狱中挣扎求生的蛆虫!

“你醒了”

正当红莲挣扎著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红莲这才注意到,有个人在他身后。

那是一个披著破旧麻衣的男人。

身材削瘦,满脸风霜,鬍子乱糟糟的,眼圈青黑,麻衣上满是污渍与血跡混合的印子。

红莲没有立刻回话。

不过那男人也没在意,他伸出一只手探向红莲的胳膊,隨后又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那男人的手十分粗糙,上面满是皸裂。

血跡、泥巴、脓水混杂在指缝间,一点也不乾净,一点儿也不温暖。

红莲还看到,他伸手时袖口露出的瘀青血斑。

和那些躺在地上等死之人身上的血斑一模一样。

“你...你是大夫”

红莲用干得发疼的喉咙,沙哑问出了到此地后的第一句话。

“大夫不,不是,只是读过几篇仲景先生的文章——不过比起那些,我更相信天地之气、五行之势。”

“那我这是”

“伤寒。”

那男人回答的极为迅速,似乎是担心红莲害怕,他竟然还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带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味道在里面!

“別害怕,伤寒不是绝症......真正的绝症不是病,是饿,是冷,是没人肯碰他们......”

男人没有说『他们』是谁,但红莲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是城墙边堆成山的尸体,他们是被吸乾血肉的养分,他们是躺在这里的这些蛆虫......

他们是我。

男人没理会红莲脸上的变化,他自顾自弯腰抱起一个骯脏的破旧瓦罐:

“药......不对,应该叫符水,哈哈符水好了,若你能动,就坐起来吧,我舀一碗给你。”

那瓦罐先前一直在用柴火煮著。

男人舀出一碗浑浊发黄的汤药,却並没有立即递给红莲,而是当著无数双眼睛——掏出了一张黄符。

用柴火点燃,再投入汤药之中。

红莲注意到,黄符点燃之时,那些本已行將就木、一动不动之人,眼中竟是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那精光名叫希望。

接过汤药,红莲挣扎著坐起身来。

他小口小口的吞咽著那掺杂符纸灰烬的发苦液体,眼神却一直看著那男人

看他亲手给其他行动不便之病人餵药,看他给他们查脉,看他给他们敷草——甚至看著他给只剩半口气的人清理身躯!

红莲觉得很奇怪。

因为伤寒带来的高烧,导致他现在看所有人都带有模糊重影。

唯独看那男人时——他的每个动作、他轮廓的每个细小稜角,都清晰得如同刀削斧凿!

红莲还听到一个小孩,接过草药后泪眼婆娑,口中不断呢喃著:

“我娘死之前说了,他说张先生是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红莲觉得这四个字,此刻重过世间一切山河湖海!

可那男人却置若罔闻。

他只是低头捧起空空如也的破瓦罐,继续兑著下一锅符水。

或许是那符水真有什么特殊功效,也或许是心理作用。

总之就这样修养两天后,红莲真就觉得自己恢復了。

恢復过后的红莲没有离开。

而是在这几间破破烂烂,却大庇天下穷苦的草屋留了下来。

这甚至让他直播间的人数都有所下降。

毕竟——帮一个糟老头子打打下手有什么好看的。

可红莲却破天荒的没那么在意。

虽然只是游戏,虽然他是主播......但他现在,只想做点儿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受的事情。

心中暗暗想著,红莲再次將几味叫不出名字的草药捣碎,隨后丟进那救人无数的破旧瓦罐。

他正准备出去打水,却听到远处忽然传来喧譁。

“符水是我的!那孩子反正也救不活了,不如把他的符水也给我爹喝!”

“你放屁,我儿子怎么就活不了了!我看你爹才是已经土埋半截了!前些天你不也抢了別人符水吗!你爹喝了之后好了吗!”

“你都闭嘴!张先生说过,符水一人一份!你要是再敢抢——”

“我不管!今天我爹要是喝不到药——”

爭吵愈发激烈,然后就是——噌!

算得上是久经战阵的红莲能听出来,有人拔刀了。

“够了!”同样听见拔刀声的张先生急忙披上麻衣,快步走到衝突中心。

他声音嘶哑,却坚硬如铁:

“这符水是给人喝的!不是给你抢的!”

“有病,我用符水治!有粮,我便熬粥分!哪怕死了!我也做法让你们三魂归往极乐!”

“你们吵来吵去,难道是符水不够”

“狗屁!是钱不够!是粮不够!是被褥不够,是房屋不够!这怪我吗,还是怪你,还是怪他!”

张先生怒目而视,挨个指过去问过去!

他那乾瘦的身躯,此刻却如擎天白玉柱一般巍峨。

“所以——是天不让你活!是世道不让你活!是那些家中酒肉堆积到发臭的大人物不让你活!!”

“你在这里举刀对准和你一样活不下去的人!难道杀了他就能让你爹活命!”

“如果杀人能救活你爹的话——”

他一字一句,每个词都是从牙缝里蹦出!

“行!来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