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 / 2)

离痕将翡翠串儿拢在藕段一般的手臂上,晃动着来回看:“桂平假死,那个棺材是留了通气孔的。小顺子不仅将通气孔用蜂蜡堵上,还更换了有倒刺的长钉。”说着又拈起一颗黑珍珠,爱不释手。

棺材上的通气孔,有倒刺的长钉……公蛎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躁动和兴奋瞬间消失,只剩下沮丧和不安。他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却偏偏总是听到。

冉老爷道:“小顺子是哪方的人?”

离痕眼珠转了一下,道:“换个问题。”

冉老爷果然不再追问,道:“龙爷是谁?”

离痕将已经拿起的凤钗丢进包裹,娇嗔道:“你要再问这种不该问的问题,今晚的生意可没法做了。”

冉老爷沉声道:“是魏缘道魏和尚吗?”

离痕嗤之以鼻:“他?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不知谁放出这等假消息来,害他白白丢了性命。”

公蛎慌张起来,不知道该信离痕还是信毕岸。

冉老爷的脸有些阴沉,道:“江源什么来头?”一听提起江源,公蛎忙支起耳朵。

离痕道:“狐族。”若不提这茬儿,公蛎几乎要忘了江源是白狐这件事。

冉老爷道:“他们来洛阳所为何事?”

离痕道:“长辈生病,来找药引。”又拈起一颗黑珍珠,映照着灯光,娇滴滴道:“这个做个流苏簪,定是极美的。”。

公蛎垂涎欲滴。冉老爷道:“螭龙是谁?”

离痕拿起步摇在头发上比划,娇声道:“目前有两种传言,一说螭龙早在十年前已死,一说螭龙重现洛阳,隐身市井。但具体是谁,正在核实。”

冉老爷皱了下眉头。离痕撒娇道:“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您不满意,可是我知道的就这么多。算您半个问题好啦,我再额外透露些信息给你,算是另一半。”她抽出手帕,小心地将珍珠包起来,“今年春季,暗香馆画舫出游,有个下等倌人意外落水,被龙形生物所救,还附身了一阵子。我猜想,这个极有可能同螭龙有关。”

公蛎差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

冉老爷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问道:“忘尘阁如今异军突起,巫教多人折在他手上。听说忘尘阁有两个掌柜,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离痕拿起步摇,抖动着上面精致的蝶须,道:“有些官府背景,如今连巫教都躲着他们。两个掌柜,一个本事极大,另一个却是个草包。”接着抬头嫣然一笑,道:“听说忘尘阁的毕岸相貌俊美,人却死板,不解风情,我正惦记着哪日见他一见呢,瞧瞧他到底是真的心如枯槁,还是故作清高。”

公蛎还没来得及为“草包”二字愤愤不平,已经为她的嫣然一笑而倾倒——她笑起来眉毛弯弯,一双眼睛若春水含烟,竟然是难以言说的娇媚,一瞬间,公蛎甚至想起了那个以媚术见长的银姬赵婆婆。

再问下去,都是些陌生的人名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大多同巫教或者其他不被官方承认的教派有关。公蛎不感兴趣,调整了下姿势,正准备溜下去,忽然觉得耳朵痒痒的,接着一股淡淡的丁香味道扑鼻而来。

公蛎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屏住呼吸慢慢转过头去。一张精致的小脸从房檐上倒吊过来,正在自己的耳后,垂下来的发丝散发出清冽淡雅的丁香味道。

她一看到公蛎转过头,马上嘟起嘴巴竖起食指,示意噤声,微微翘起的粉红色嘴唇,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接着翻身落下,挤在公蛎身边。

公蛎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不由颤抖起来,差点跌下重檐。她看也不看,一把按住,五指如同弹琴一般在他肩头弹动了几下,白嫩的指尖泛出玉一样的光泽。

公蛎喉咙发紧,脸儿发烫,他拼命地眨眼,不让眼泪流下来。想象了无数次的场景,又一次不经意地出现了,匆忙之下,公蛎竟然张口结舌,完全想不起自己要问什么。

可能是公蛎的紧张惊动了她,她回头面带娇嗔地看了公蛎一眼。

只此一眼,公蛎觉得有一生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