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李婆婆捡来的这颗挂饰,叫做仙人哨,公蛎曾经在前日看到的书上见过类似的介绍。上面说,仙人哨用人骨制成,能发出特别的声音,通过声音控制被施法者,即为“声幻”,属幻术大类中的一种。

仙人哨的制作相当残忍,据说要在婴儿时期,趁着骨骼比较柔软的时候,选择准备做仙人哨的部位,比如手指指骨,甚至是臂骨,将其固定在一个弯曲的模具中,并慢慢调整大小,一直等到婴儿长大,骨骼便长成了自然的弯曲形状,活生生取出,再经淬炼、打磨等工序,方可做成一枚仙人哨。所以仙人哨的制作通常要数年之久,而提供骨哨者还要作为这枚仙人哨的第一个祭品,取其心头之血,将仙人哨浸**数日,直至供骨者失血而死。如此怨念之下,做出的仙人哨阴毒无比。

但公蛎研究了许久,也无法让仙人哨发出声音。到了傍晚,公蛎看书看得发困,便趁着汪三财不注意,拉了胖头去磁河游泳。

外面虽然炎热,到底有一丝丝清风,感觉还算舒畅。加上多日未出门,公蛎沉闷的心情轻松了些。偏偏这个不长眼的胖头,好死不死地问道:“老大,你同珠儿姑娘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离开洛阳?”

看他贼眉鼠眼、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用说这句话在心中酝酿好久了。公蛎恼道:“没什么。”

胖头小声嘀咕道:“要我说,苏姑娘肯定看不上咱们,就别打苏姑娘的主意了……其实珠儿姑娘也不错,男子汉大丈夫,总要负责任……”

估计是早上小妖同他说什么了。可是小妖这样讲公蛎可以忍受,却受不了胖头这样说。公蛎跳起来给了他一个爆栗,咆哮道:“你懂什么?我为什么要负责任?”

胖头抱着脑袋,委屈道:“咱虽然没钱,做人可不能不地道……”

公蛎气得七窍生烟,扑上去对胖头又踢又打:“轮到你来教训我?你个死胖子、死蠢货……滚!”一脚将胖头踹出老远。

胖头吭吭哧哧,好久爬不起来。公蛎后悔用劲大了,却抹不开脸道歉,只板着脸站在一边。

胖头也不生气,一边揉着肚子呻吟一边惊喜地傻笑:“老大,你力气越来越大了!我告诉阿隼去,他一定吃惊,嘿嘿。”

公蛎无奈,伸手将他拉起来,道:“小妖看错了,那晚同珠儿约会的不是我,我刚好跟在他们后面,不知怎么就掉到了井里。”

胖头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道:“真的?”

公蛎不耐烦地道:“当然是真的。”挑拣着将珠儿中冥花蛊一事简单讲了一下,道:“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晚的灰衣人。”

但去哪里找那个人呢?公蛎沮丧起来。胖头信心满满地道:“不怕!很好找的!”

公蛎眼睛一亮,惊喜道:“去哪里找?快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胖头憨笑道:“问毕掌柜啊。毕掌柜什么都知道。”公蛎满心希望落了空,瞪了他一眼,摩挲着那枚仙人哨,闷闷地不出声。

胖头看着公蛎的脸色,赔着笑脸道:“老大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去帮你问。”

公蛎没好气道:“我自己会问。”对着仙人哨一吹,依旧不会响,一连用力吹了七八下,直吹得头晕眼花,仙人哨依然像个闷葫芦。公蛎暴躁起来,举起来想要摔了,却又舍不得。

胖头在一旁傻头傻脑看着,忽然十分自然地说道:“这个吹不响的。”拿过哨子挂在自己的耳朵上。

公蛎敏锐的耳朵很快捕捉到一丝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哼唱,同那晚引诱珠儿的男子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胖头用心听了一阵,脸上显出十分愉悦的表情:“还真是这种哨子!老大给你听听。”他取下哨子,挂在公蛎的耳朵上。

声音低而悠扬,若有若无。公蛎心想这个拥有仙人哨的疯子是不是就是引诱珠儿的男子,一想到珠儿,哨音不知不觉转变了曲风,变成了珠儿的低声哼唱,煞是好听。公蛎吃了一惊,连忙摘下哨子,道:“你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胖头一副要哭的样子,道:“我听到妹妹在唱曲儿。”看着公蛎的脸色,挠头道:“老大,我妹妹的事儿,有什么讯息没?”

公蛎早忘了这一茬了,见胖头提起,心中有些愧悔,支支吾吾道:“我正找呢……再过些日便有眉目了。”把仙人哨又挂在耳朵上,听到的却是一个孩童咿咿呀呀地唱小曲儿,眼前似乎出现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又唱又跳的可爱模样。

这哨子果然神奇。公蛎不敢多试,摘下来细心包好,忽然想起一事,狐疑道:“胖头,你怎么知道这个哨子的用法?”

胖头的眉毛耷拉了下来,道:“我妹妹丢的前些天,不知她从哪里弄了这么一个哨子,上面也刻着这么个小人儿。只要挂在耳朵上,便能听到各种声音,而且想听什么便听什么。我当时也想要一个,可是没多久妹妹连同哨子都丢了。”

公蛎见胖头眼泪打转儿,忙安慰道:“别哭了,你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毕掌柜?我这两个月专心帮你找妹妹。”

胖头顿时眉开眼笑:“老大,等我找到了妹妹,便在忘尘阁附近开个杂货铺子,你想吃烧鸡、羊腿,都随你。”

公蛎不屑一顾道:“我好歹是半个掌柜,还能惦记你那三核桃俩枣的?”不过脸上却十分开心。

胖头扭捏了一下,红着脸道:“我同虎妞说了,等我找着了妹妹,便托李婆婆上门提亲……成亲后,她做她的木匠,我卖我的杂货,日子定然过得红红火火的……”

公蛎忽然生出几分羡慕,想到阿意、珠儿,心中酸涩异常,想同他调笑两句,但一开口便露出几分猥琐和好奇来:“你小子算盘打得响咧。那个,睡了没?”

胖头往后一跳,一张脸红得像卤过的猪头:“老大你不要乱猜,人家大姑娘的名声我可不敢败坏……我答应老木匠要照顾她的……”

两人相对嘿嘿傻笑起来。胖头满目憧憬,公蛎却心下茫然。

走在柳荫之下,公蛎一边听着胖头唠唠叨叨地讲他妹妹的趣事,一边想着心事。忽听马儿嘶鸣、众人惊叫,抬头一看,一辆马车斜着朝自己冲来,老马夫已经吓呆,连吆喝马儿都忘了。

公蛎闪身躲过,但胖头刚被他踹得一瘸一拐,躲避不及,眼看马蹄便要踏在胖头身上,公蛎忘了隐藏原形,下意识伸出尾巴一勾,将胖头从马蹄之下卷出。

马儿受了惊吓,后腿站立昂头长嘶,接着猛然一个转身,拖着已经掉了半个轱辘的马车歪歪斜斜朝对面的小水塘冲了过去,如此一甩一冲,马车上装载的东西散落下来,并伴着女子的惊呼。

熟悉的声音,清雅的香味,公蛎想也不想,一个扭动,身体倏然拉长,将脸色苍白的苏媚从马车中一举拖出,并顺便徒手接了两个花囊,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躲避的、围观的行人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叫好。

而马儿挣脱车辕,趟过水塘,跑入了远处的小树林。老车夫气急败坏,一边呼喊马的名字,一边一瘸一拐地追赶,还有一群热心街坊跟随追赶。

胖头满脸得色,好像苏媚是他救下来的一般:“苏姑娘,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