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公蛎的水性来说,这点溪流并不算什么,只是有的深不见底,有的却狭窄湍急,而旁边的石片薄得如同刀锋,公蛎需小心地顺着水流的走向摆动身体,才能安全通过。
原来避水珏所谓的“避水”,并非是寻常的流水,而是指能够避开那些凶险的水状物。公蛎回想起当日在福寿街的棺材阵中,自己能在流沙之中游动自如,原来也是避水珏的功效。
溪流长而阴暗,方向多变如同迷宫。公蛎先还勉强记着方位,大致数着左拐几次、右行多长,但到了最后已经乱了,只觉得晕头转向,恶心干呕,恨不得折返回去;心神一乱,更显烦躁,只觉得这条奇怪的暗溪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
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溪流终于来到一个广阔的空间。公蛎爬上岸,缓了一阵,抬头一看,顿时呆了。
兜了一圈,竟然又回来了。仍是刚才的狭长山洞,连红水暗溪的走向都一模一样:石壁上长着稀疏的白茅,凸起的山梁后面一灯如豆。
公蛎简直难以置信,远远看见拐子明蜷缩在地上,蒙上了脸正在熟睡,冲过去推他道:“喂,醒醒!”
公蛎一触到他的衣服,便已经发现不对头了。拐子明穿的是用白茅自制的衣服,粗糙不堪,而此人衣服光滑细腻,却是上等的白色绸缎。
那人一动不动。公蛎跳开,首先朝石缝里望去。石缝仍在,却不见拐子明的踪迹,连那些衣服、冥虾、石头罐什么的都不见了。
石壁上,也没有蛟龙索楔入留下的痕迹。
公蛎屏住呼吸,将整个山洞巡视了一遍,拐子明的确不在,山洞里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他曾经在此生活过的痕迹。不过与刚才山洞不同的是,这个山洞上方,挂着一些薄薄的帐幔一样的东西,如同织得过于厚实的蛛网。
显然,这个山洞并非刚才的山洞,但两个山洞却一模一样。
果然是八卦瓠。
公蛎有些沮丧,重新来到白衣人跟前,小心地将他的头巾扯了下来。
一看到他的脸,公蛎几乎激动地跳起来——地面上昏迷不醒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江源!
公蛎连忙施救。但情况很是不妙,他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公蛎除了掐人中,并不懂其他的施救办法,折腾了多时,江源仍然昏迷不醒。
公蛎束手无策,忽然想起石缝之中有寻常的淡水,便进去将头巾浸湿,再拿出来讲水拧入江源的口中。此举果然见效,江源喝了几次水,终于苏醒。
他看了公蛎一眼,却未表示惊奇,微微笑道:“你来啦。”
公蛎鼻子一酸,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源道:“我来找你。”
公蛎忽然有些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源以手撑地,慢慢坐了起来,苦笑道:“我在西市苗圃看到你,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见你上了马车,便跟着你过来,谁知走到这里,脚下一空,便掉了下来。”
公蛎见他受到红水之毒侵蚀,忽然想起随身带的冥虾,忙拿了出来,道:“这个冥虾,可能能够缓解红水之毒,你且试试。”
江源毫不犹豫吃了下去,闭目养了一会儿神,睁开眼微笑道:“确实好些了。”
公蛎欲要问问那日八卦瓠之后江源怎么样了,却不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同隆公犁是同一个人,正在犹豫,江源却道:“那日毕公子带了你回忘尘阁,我这才知道原来你同隆公子是一个人。难怪我觉得亲切。”
公蛎有些尴尬,道:“实在对不住,愚兄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不知被弄了个双面俑来,导致容貌大变。”
江源哈哈大笑,不过只笑了几声,便上气不接下气:“这样才好玩。”
公蛎扶他坐了起来。江源张望了一番,道:“这是哪里?”
公蛎沮丧道:“我也不知道。”见江源手脚无力,道:“我背你出去。”
江源也不推辞,只是问道:“从何处出去?”公蛎道:“顺着暗溪。”
江源惊异道:“你从暗溪过来的?”
公蛎点点头。江源道:“这个溪水,应该是上古时候引入的红水,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沾到,便被腐蚀。”江源身上衣服有数十处拇指大小的破洞,俨然如火烛烧了一般。
公蛎想了想,还是将刚才的经历简单说了下,并拿出避水珏给江源看:“我水性一直不错,所以到底是不是这个东西的功效,还说不上。”
江源只看了一眼,笑道:“甚好,我还以为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