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嫂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公蛎飞快掐动手指:“她口里称看到的那个人,也是个小姑娘,嗯,我算算……”他猛地睁开眼睛:“她声称能够看到的那个人,名字里有个如意的意字,是不是?”
方嫂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阿意……是方如意!连这个您都算得出?”
公蛎摇头晃脑道:“我算的不错吧?”
方嫂看公蛎的眼神瞬间恭敬起来:“没想到您看着年轻,道行却深。”
公蛎威严地哼了一声,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道:“此事关系小姑娘的性命,你要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不如,我们去找个茶馆一叙。”
方嫂却道:“这却不妥,我一个已婚女子同你去茶馆,没得让人说闲话。你要问什么?”
两人只好站在路边一家花棚下。公蛎道:“关于阿意,小姑娘阿瑶怎么和你说的?”
方嫂完全不疑有他,老老实实道:“孟瑶身体不好,性格腼腆,她哥哥又看护得紧,没几个朋友,也就是我偶尔带她一起玩。可是后来,我们见面时她常常提起她有一个好朋友,叫做阿意的。说她们怎么一起玩、一起吃了什么东西。”
公蛎道:“她第一次提起阿意是什么时候?”
方嫂道:“记不得了。大概是去年初夏,她口中说阿意说的多了,我也开始留意。”
公蛎道:“你怎么发现她不对劲的?”
方嫂道:“今年春上开始,自己一个人时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还有一次,他哥哥送了个头簪给她做生日礼物。头一天我明明亲眼看到是孟河给她的,可她却告诉我,这是阿意姐姐给她的礼物,说阿意怎么怎么好,她认了阿意做姐姐什么的。”
“我想着小女孩子,可能虚荣,故意编排自己认了大户人家女儿做姐姐,便只是心中暗笑,懒得揭穿她。可是后来,她依然每天把阿意的名字挂在嘴边。”
公蛎催促道:“然后呢?”
方嫂道:“直到有一天,我同她站在大门口说话,她忽然对着街上又微笑又招手,大声叫阿意的名字。可当时正是午饭时分,街上并无他人,哪里有什么阿意?我拉她回来,见她红着眼圈闷闷不乐,便送她回了家。”
“第二天,她又来找我,问我昨天看到阿意了没,还说了很多关于我们三个在一起玩耍的事情,可是我从来没见过那个阿意啊。”
公蛎看她的样子,不像撒谎。
方嫂困惑道:“我还跟她一起去找过那个方如意,但真的没这个人。莫非是小姑娘家,自己想象出来的?”
公蛎提醒道:“她说阿意是她的亲姐姐。”
方嫂更急了:“就是这个最为诡异。她家只兄妹两个,哪里有什么亲姐姐?不信你去问问坊间的老人家。”又愤愤道,“我都同孟河说了,阿瑶这一定是撞邪了,让他带她好好治疗下。可是他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如今看到我跟见了仇人一般。”
公蛎看她说的并没有什么新意,有些失望,提醒道:“你再想想,她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臆想症状的?”
方嫂带着几分羡慕道:“孟河是个莽夫,但对妹妹却宝贝得很,娇得跟个花朵儿一般,哪里舍得她受伤?”说完却哦了一声,道:“对了,她去年冬天,不知怎么走失了几天,可把孟河给急死了。回来还迷迷瞪瞪,人事不知,我去她家看她,隔着窗子见她头上绑着纱布。不知道是不是脑袋摔坏了,所以才发癔症。”
公蛎见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敷衍道:“有可能。幸亏有哥哥照顾。”
方嫂道:“谁说不是呢。”说着又道:“我得回去了。你赶紧找个破法,帮她把这癔症治好了吧。”
大白天的,不好潜入阿瑶的房间,公蛎决定,先去瞧瞧阿意的家里情况。
虽然阿意不在,但哪怕去看看她生活的环境,听一听家人门房中她的名字也是好的。公蛎带着一种强烈的期待和莫名其妙的激动,仿佛阿意正在门前翘首期盼,等着他的到来一般。
大同坊如意巷,并不难找。公蛎远远看到最里面那家大门上面挂着“吉祥如意”的牌匾,心几乎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大门古朴气派,但有些陈旧。公蛎上前敲门,敲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反而对面茅屋中,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打开了门,问道:“你找谁啊?”
公蛎忽然觉得自己来的鲁莽。既然知道了名字和家庭住址,应该先找阿隼查下基本信息,至少了解下阿意家长辈的称呼。公蛎迟疑道:“请问,对面这家有没有一个叫做阿意的小姑娘?”
老者慢吞吞回道:“没有这个人。”说着便要关门。
公蛎一把抓住:“您想想,一个十六七的姑娘,机灵聪慧,身上有股浓郁的丁香花味道……”
老者摇着头,嘶哑着嗓子道:“怎么这么多人来找阿意……”说着浑浊的老眼有意无意地朝对面看了一眼,将门慢慢关上。
公蛎敏感地觉察出他眼神的怪异,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朝对面看去。
大门两侧,是长长的围墙,围墙下种着一行浓密的绿篱,绿篱笆中夹杂着株碗口粗的柳树。公蛎迟疑了一下,见着附近相当僻静,并无人来,扒开绿篱跳了进去。
柳树后面,便是古老的青砖墙,缝隙中已经长满一尺来长的茅草,连同浓密的柳树枝条,将这一截墙壁遮挡得严严实实。公蛎踩着砖缝,准备往里偷看,一脚踩进了墙里。
柳条遮挡的墙壁上,凹进去方方正正一块,上面只有青苔,并未长草。
公蛎心中一动,将上面一层厚厚的青苔刮去,露出嵌在墙壁之中的黑色花岗岩石碑,上面刻着五个隶字:“方如意之墓。”周围还刻有丁香花纹。
这个挂着“吉祥如意”牌匾的宅子,是个建在地面上的阴宅。
公蛎如遭雷击,扑通一下从墙上跌落下来,屁股被绿篱扎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