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轰轰烈烈的皇家葬礼过后,二月初,张景卓正式登基。
登基之后朝中议论最多的便是封后,姜未稚是张景卓做豫王时的正妃,理应被封为皇后,可姜未稚是哑巴不说,如今人又疯癫,自然要考虑豫王的侧妃,阮晔。
若群臣只是疑虑阮晔的身份那还简单,张景卓可以“安排”给阮晔一个高贵的身份,一个显赫的背景。本来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可让人头疼的是,就在封后大典的前一夜,阮晔死了。
消息没能被压制住,闹得满城风雨,城中众说纷纭,纷纷议论这即将成为皇后的人是怎么死的。
“那皇后阮氏,记载她是前朝遗孤,不,是前前朝的遗孤,是朝中文官之首,阮太师之女,先帝登基,废了好多朝中官员,其中就有这个阮太师,只是阮太师之女得以逃过此劫,阴差阳错成了陛下还是豫王时候的侧妃。”
街角简易搭的茶舍,傍晚吃过晚饭的人闲来无事凑到一起讨论,尤其对这个即将成为皇后的阮氏格颇感兴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个不休。唯独这一段,确是真的,我才留意了些。
张景尘也在忙着解决阮晔的事,我百无聊赖,叫上唐笑一起来听说书先生说书,没想到出门听到的最多的还是关于她。
我喝了口茶,站起来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随即又蹲在了凳子上,手中也抓了一把瓜子。唐笑亦是和我保持一样的姿势,放眼望去,那些人大多都和我们一样的姿势。
唐笑终于磕完了手里的一大把瓜子,拍拍手,也是喝了一口茶,凑到我身边来,好奇问道:“那个皇后阮氏,当真是有这样的背景?”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又拿起一把瓜子,边嗑边道:“自然是真话。”
“假的。”我道。
他狐疑道:“姐姐……公子怎么知道这是假的?”
我剜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好歹我也是皇室贵族,怎可能连这点事都不知道?更何况,这身份,还是我给她编的。”
他立刻给我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我谦虚地收下了,他又接着问道:“那阮氏到底是如何死的?”
我刚欲张嘴回答,却听得上方有个人喊道:“诸位且静静,今日谈论之事,阮氏之死,我这便同大家道来!”
听到这话,我转过头去,捅了唐笑一下,眼神瞥向那说书先生道:“且听他怎么说。”便寻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磕着瓜子。唐笑放下手中的瓜子,颇为认真地盯着那说书先生,俨然一副上课的模样,仿佛上方的人是教书先生似的。
我调侃他道:“明明没上过学堂,还有模有样的。”
他突然一本正经反驳我道:“怎的公子还瞧不起没念过书的人?我也不怕公子笑话,我上过的,上了一日,恰逢父亲生病,将银子都用来给父亲治病了,便辍了学。”
我憋着笑点了点头,道:“原是这样。”
唐笑突然做出嘘声的手势,道:“不要说话了,听他怎么说。”
我嗯了一声,与他一同看那说书先生开始作势要讲起来了。他捞起袖子,盘腿坐在了一张桌子搭起的台子上,手拿一把折扇。折扇凭空点了两下之后,说书便正式开始了。
“且说陛下登基之后,一直烦恼着立后的事情,便选定了温柔贤淑的侧妃阮氏。阮氏与陛下相遇在街头,可谓是一见钟情呐!正值陛下烦恼正室姜氏身份作假一事,自此便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阮氏,在王府时几乎是形影不离。立后诏书下达之后,陛下与阮氏皆是欢喜不已,只是要说阮氏如何死的,且听我细细说来……”他突然一摇折扇,扇子应声而开,他闭着眼睛,轻摇折扇,道:“各位赏个脸,赏些饭钱,好让我在这一行做下去。”
众人虽是面露鄙夷,却还是开始在怀里揣钱,眼里皆是放着光,对接下来的事迫不及待要听的样子。
我也在钱袋里掏了掏,却只掏出一把碎银子,便递给唐笑,让他递上去。
说书先生笑眯了眼睛,将聚在脚边的钱悉心装进钱袋里收好,又是将扇子合上,接着道:“我前头也说过了,陛下还是王爷时,有一个正室,为将军府嫡女姜氏,二人从小就定了亲。虽说姜氏患有哑疾,陛下也不曾介意,风风光光地将姜氏迎娶进门,婚后过了好几年的幸福日子。可偏不凑巧,那姜氏身份竟是有假,陛下怒不可遏,烦恼忧心,在街上遇到阮氏。
从此那姜氏便不再是从前的姜氏了,不仅宣布自己身份作假的事实,还恨上了阮氏,和真正的将军府嫡女唐氏。不仅在府里处处为难阮氏,构陷栽赃,能用的手段都用尽了,出了府还妄想压倒唐氏,便利用先后,挑拨是非。”
丧尽天良的事,简直有悖人伦!”
众人一片附和之声,说书先生见响应良好,便趁机又道:“各位赏个脸……”
话才说了一半,便有人开始不满,啐了一声道:“讲的这是什么破烂玩意!讲成这样还好意思收钱,老子不听了!”说罢,便拂袖而去,中间也有好几个人,也是骂骂咧咧地挤出了人群。
虽说走了几个,大部分人却闲来无聊,打发时间,还是愿意待在这听他讲故事的。说书先生收了钱,又继续讲,只是没讲两句,又开始收钱,众人不乐意了,又是天色已晚,集体抗议道:“怎的还没讲到关键时候,便又要收钱?不听了不听了……”
那些人也只是打发时间,并不在意真相如何,皇室的事情,与他们又有何关系。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得没人了。那说书先生叹了一口气,撑着地,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眼前却突然落下几个碎银子。
我四处找不见唐笑,抬眼却见他在怀里摸了几个银子放在说书先生面前,笑着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阮氏是如何死的?”
说书先生脸上转忧为喜,笑看他道:“自然知道,只是这些人没有耐心,不愿再听罢了。”
我也笑着走过去,将剩下的钱全部倒在他面前,笑道:“先生说书甚是精彩,那堂内的不知几家都不如先生你,人走了不要紧,钱都在,你说与我二人听。”
他望了我一眼,略微激动道:“又是唐小……唐公子,多谢公子捧场!”
唐笑指着我问他道:“你认识他?”
说书先生点点头,道:“自然认识,唐公子是常客,又出手大方,自然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