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共用了四次桃花面。面部小的痘疮已经消失,还剩下几个顽固的大家伙坚守阵地,只是肚子仍疼得死去活来,害得沫儿一整天都没吃几口饭。
更遭罪的是,手臂上的第一个水泡消了,接着在旁边又出了一个,黄三照样用针挑出一条虫子来。哪知午休过后,手臂上一股脑儿冒出了四五个小水泡。黄三和文清又是清洗又是针挑,竟然每个水泡里都藏着虫子,沫儿痛到麻木,瘫软在躺椅上,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绝望,不知道如何是好。
吃过晚饭,婉娘回来了。沫儿半死不活地躺着,一动不动。婉娘以为他睡着了,笑道:“哟,不错嘛,痘疮大多褪了!”
沫儿颤巍巍地抬起胳膊,表情十分夸张。婉娘笑道:“怎么像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拉起他手臂一看,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了?”
文清早将今日挑出的小细虫子收集在一个瓦片上,端过来给婉娘看。婉娘瞄了一眼,随便把了一把脉,轻轻松松道:“没事,保证你今晚就好。”
沫儿把已经握得汗津津的铃铛悄悄地放回口袋。算了,过去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妙。
晚饭沫儿几乎还是一口没吃,捂着肚子,偶尔对着镜子缅怀下自己曾经光洁的脸,时不时哀嚎一番。
吃过晚饭,黄三和文清在磨米浆做底粉,唯独婉娘站在中堂门口,悠闲地摇着团扇,发出一串叽叽咕咕的古怪音节。
沫儿发现,婉娘念的竟然是胡氏用来祷告的咒语,心想唱什么小曲儿不好,偏要唱这个。
唱了三五遍,婉娘关上门窗,房间里很快闷热起来。沫儿虚弱道:“干吗?”婉娘神神秘秘道:“一位朋友,不想见人。”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文清道:“有人来了?”起身要去开门。
婉娘笑着阻止,道:“坐你的。老朋友答应送给的东西,估计忘了,今天才送来。”
等沙沙声消失,婉娘打开房门。只见中堂的台阶上,放着两颗黑黢黢的果子,微微发出些暗红的光来。
婉娘捡了起来,将其中一颗递给黄三,接着快步走到沫儿身边,叫道:“张嘴!”托着沫儿的下巴将剩下的一颗塞了进去。
沫儿还未及明白,已经咽入肚中,一股土腥味顺着嗓子蔓延到嘴巴里。婉娘笑道:“好不好吃?”
沫儿砸吧着嘴道:“什么东西?”
婉娘立马变了脸,不情不愿道:“地精果。好不容易才得了两颗,没想到便宜你了。”又用力推他,道:“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熏人。”
沫儿还没反应过来,肚子一阵咕咕乱叫,放出一串屁来,奇臭无比。婉娘文清都掩了口鼻,躲得远远的。
一通狂轰滥炸之后,沫儿跳起来叫道:“哈哈,肚子不疼啦!我要吃包子!我要吃香瓜!三哥,晚上的剩菜还有没?”
文清忙不迭道:“饭菜都给你留着呢!”一溜小跑去厨房端饭。
婉娘一脸嫌弃的表情,道:“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比如,”她斟酌着词句,“比如排放肚子里的胀气,能不能背着人,偷偷地……”
沫儿睁大眼睛,分辩道:“人人都得放屁!我在自己家里放个屁还藏着掖着,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婉娘瞪着他,沫儿也直瞪着她,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文清在厨房叫道:“沫儿,有咸鸭蛋,要不要?”
沫儿大声回道:“要!要油多的!”
婉娘探头看着文清在厨房忙碌,忽而皱眉道:“真服了这个傻文清了,不管怎么提醒怎么暗示,他还就认定了你是个小子。”
瞧这句话说的,连黄三都抬起了头,看着沫儿笑。
沫儿不自在起来,支吾道:“他一根筋……”又小声恳求道:“先不要告诉他。我还没……没想好呢。”
婉娘朝他一挤眼,沫儿也回她一个挤眼,心情顿时说不出的舒畅。
沫儿去了厨房吃饭。黄三看着他的背影,道:“难为他自己想开了。”
婉娘摇着团扇,眼底满是笑意:“他这么聪明,几句话便可点醒。对了,丸装的桃花面,可做好了没?把剩下那个地精果加进去。”
黄三点点头,道:“放心。”
不管怎么说,桃花面的功效着实显著。三天工夫,沫儿脸上恢复如常,甚至还更白嫩些。沫儿嘴上不说,心里很是服气,还按着文清,将他脸上少数几个因长痘疮落下的疤痕也搽上了些。
同沫儿相比,青春期的性格波动在文清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表现。三年前香木事件,当文清深刻体会到可能失去黄三的心痛后,他便很快长大懂事,以至于自以为是、叛逆多疑等青春期情绪未来得及肆虐,便被感恩、体谅等代替了。所以,文清不明白沫儿为何整日脸色阴沉,但他早习惯了沫儿发脾气他便哄着,沫儿开心他便陪着,所以不管沫儿怎么对他,他从来心无嫌隙。
今日一场小雨,让原本闷热的天气凉爽了许多。沫儿这几天兴致大好,虽然仍是牙尖嘴利、好吃懒做,但眼底的坦**轻松无法隐瞒,感染着文清也十分开心。
将前几日做好的底粉细细筛过,蔷薇粉、茉莉粉、牡丹粉等一一归置完毕,黄三同意给文清和沫儿放半日假。两个人欢呼雀跃,拿了钱上街去玩。
两人去买了一根黑蔗嚼着,一边四处看景致,一边比赛谁将蔗渣吐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