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深夜里，大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雪，皎洁的月光下曦和明昭站在公主府兰苑的门外。
兰苑是云裳所居住的地方。曾经清玥所居住的棠阁如今只是让人打理着，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云裳已经睡了。如锦发现了站在兰苑外的曦和明昭，她走出去叫了一声他。
曦和明昭回头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陛下深夜不在宫中，来公主府做什么？”
如锦目光有些冷，真是一点都不待见曦和明昭。曦和明昭看得出她眼中的不待见，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他来这里也是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来这里。
“朕也不知道，朕只想来看看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看看皇姑姑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他很迷茫，就像是当年的模样。
曾经的那个少年，在清玥归还全部的权力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迷茫，就像是一个一直有一个大人扶着走路的孩子，突然被放开了手。
措不及防，摔倒在地。
但是，好在清玥没有完全放手。
再过了几年才是彻底的放手。
可是，那个时候，清玥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如锦叹了一口气，回去拿了伞，“陛下，请随我来。”
“嗯。”
曦和明昭很乖的跟在如锦的身后，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如锦领着他来到了棠阁。
她拿出钥匙，打开了棠阁的大门。点上了烛火。
这里一如当年，似乎那个雕花桌旁还坐着当年那个笑得温柔的女子。
她会笑着教给他怎样作为一个帝王，会告诉他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
也会摸着他的头，看着她的眼睛，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她对他始终温柔，究竟是不曾怪过他。
而他做了什么呢？
“棠阁一直吩咐人打扫着，这里的所有摆设都没有移动过地方，仿佛公主还在的样子。院子里的海棠会像当年一样找来人修剪，每年秋天还是会嫣红如血。”
如锦眷恋的看着这里的一切，曾经她和山月一起在这里服侍公主。如今连山月都离开了。
曾经的乐羽，东菱还有皎玉，都已经不在了，到最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公主身边，陪她走到了最后。
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陛下，我可以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如锦突然道。
“你问。”
曦和明昭点点头。
“陛下，你可曾后悔过？”
可曾后悔过把自己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曾后悔过对她做出的无尽算计？
可曾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曦和明昭的心剧烈的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后悔过。
他不知道自己再来一次究竟还会不会做一样的选择。
却听见如锦继续说道：“陛下，公主将自己的所有都揉进曦朝这片土地里。年少的她怀着热血抱负，有着非黑即白的执着，执着的抱着自己的大道，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也取得了不菲的成绩。”
如锦顿了顿。
“然后呢？”
曦和明昭问道。
“然后，后来的公主历经变故，曾经年少的欢喜，年少的意气风发，都在北黎的十年里磨成了妥协与沧桑。她渐渐地想起当初，陛下的父皇那无奈而又忧愁的目光，终究是明白……”
如锦已经不下里说下去了。
是啊，她的公主终于是明白了，很多时候，这个世间的事情终究是那样的磨难苦多。
她为多少人谋过，便被多少人伤过。
她将漫天寒雪挡在繁华之外，一个人望着这芳华盛世，不曾说过一句辛苦的话。
她将功与名全部归还给曦和明昭，一个人在一个鲜花盛开，明媚的春日的早上，握着那块她最心爱的人送给她的玉佩，静静地离开了。
她离开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
走得平静极了。
她只能抓着她已经冰凉的手咬着嘴唇默默地哭泣。
她怕，她怕惊扰了她的公主离开的脚步，怕她会心软的回头。
这一生对她太苦，她宁愿她有来生。
成为一个普通百姓。不受颠沛流离之苦，不做家国大义之牺牲，不用殚精竭虑之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