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嘶哑不堪，仿佛粗粝的石子。
“你的声音……”
林钧似乎很得意，哑着嗓子笑了几声，带着一股恨意说道。
“你是不是很惊讶？因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取下了面具，露出了遍布伤疤、扭曲狰狞的脸。
“你可看清楚了？我不止这张脸变成这样，半个身子也是这样；这都是你的父亲、你的丈夫的杰作！只因为我一介书生，却对你痴心妄想。”
苏莲生耳边好像响过炸雷一般，不只是耳朵，脑袋里也是嗡嗡作响。
她后退一步，又惊又俱。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和林钧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侧门，她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远行，满怀希望的等着第二天相见。
他们约好，第二天林钧便来求亲。
但从此，林钧便消失。
眼前狰狞可怖的人，哪还有当年一身青衣、清俊少年的半点影子？
苏莲生不敢再想，也不忍再看。
林钧看着她的神情，冷冷的嗤笑一声，重新戴上了面具。
“我已经给许端递了帖子，我没死的这件事，他现在也应该知道了。我给他时间，我们的账要慢慢算。”
他闭了闭眼睛。
“你很害怕我这张脸吧？我也很害怕，苏林秀死了，许端还活着，许格是不也还活着吗？我会让你们和我一样痛苦！”
苏莲生上前一步，抓住了林钧的袖口。
“钧哥……”
这一声钧哥喊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时过境迁，只有这个称呼未变。
“我……我……”
苏莲生想要解释，想要问清楚，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钧从来不说谎话，更没有骗过她。
但真话，总是让人心凉彻底，犹如溺水。
风吹过了树林，忽然山庄出现了嘈杂的人声。
林钧侧耳听了听，冷笑道。
“你的夫君现在恐怕整满山庄的找我，你还是要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拉着我吗？你不怕他恨你？”
苏莲生已经满脸是泪，说不出话，只能摇着头。
十九年前，如果她上前拉住他，不等到第二天，会不会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林钧本来是讥讽，但却发现，苏莲生是真的已经不管不顾。
他并不怕许端，更不怕被人看见，但此时，他还是甩开了苏莲生，身形掠起，闪出了山庄。
他刚走，许端便寻了过来。
他刚和五大掌门谈完，贺如云已经做了承诺，祭山就是山庄的这件事，当晚知道的人很少，而且他们决定把这件事压下来，就像十九年前一样。
这句话让许端既吃惊又有些庆幸，顺势就同意了站在武林这一边。
他看着苏莲生泪水连连的脸，失魂落魄的眼神，心里顿时怒火丛生，咬牙切齿的问道。
“人呢？！”
苏莲生只是呆呆的站着，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许端看着她，眼睛里似乎冒出火来。
“你别以为不开口，我就不知道，林钧来找你了！就在刚才！他说了什么？！”
听到林钧这个名字，苏莲生身子微微颤抖，抬起眼睛看着许端。
许端冷笑。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允许你给我惹出丑事来！”
这个男人，对她是一点爱惜都没有，非但没有，反而有着旁人都无法理解的憎恶。
即便如此，许端的自私和占有欲也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接触，更不允许心里有别的男人。
苏莲生慢慢擦去眼泪，站直了身子，冷笑着看着他。
“你说错了，你才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
这句话让许端一愣，周围的家丁也都瞬间低头屏息，不敢去听去看。
许端看着苏莲生，知道今天因为明月，让这个女人突然有了脾气，可到底是女人，以为发发脾气就能让山庄重新回来吗？
他在心中冷笑，如果苏莲生知道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定连直视自己都不敢。
“苏莲生……”
他还没有说完，苏莲生又开口说道。
许端，你我夫妻一场，只有许格是这一个孩子，我希望你不要让他太可怜。”
她看着许端。
“我知道，你想要这山庄，还想传给许格非；这些年若不是忌惮甘家，你应该早就把我杀了。只是我很奇怪，你恨我，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要恨许格是？”
她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给自己蓄积力量。
“许格是太过善良，以致于软弱，他看不清你，总是幻想你会爱他。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去白马山庄？我当年是因为什么中毒？玉芙蓉的儿子真的比许格是小吗？你恨他，真的只是因为他是我生的吗？我不去查，是不想让他太可怜。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有朋友，他一定能接受这现实。”
许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居然无法开口。
这个女人，这个非常好骗、非常柔顺、非常贤良淑德的女人，居然变成了这样！
她什么都知道，而且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