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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又何尝不一种幸运?(2 / 2)

宅子里再次恢复死寂。

二钟抬眼,愣住了,啃得只剩光溜溜的核的苹果置在嘴边,看着站在电视剧旁边刚关掉电源的森哥。

易小森不知何时跑过去把电视关了,他顺势从兜里抽出烟含进嘴里,点了火,吸了两口,吐出淡淡地烟圈。

“太吵。”他低语。

“不是,正精彩着呢,我还没听那记者说是谁呢,我天天在四中混,说不定认识。”二钟说。

易小森没理他,把烟夹在指间,开了门走了出去,木门咯吱咯吱的尾音拖得老长。

坐在书桌旁写作业的颜离已经发了好久的呆了。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只是一直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快要扣出了血。

“没意思。”二钟暗发牢骚。

虽然是个重大新闻,但二钟也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自个儿从柜子里抱出铺盖卷铺地上,侧着腰往地下一趟。

“丫头晚安,别太累,免得森哥心疼。”

说完他自个儿笑了笑,之后一副困极了的样子,消停了一会儿后就睡了。

二钟的睡眠模式开启得格外神速,刚合上眼就开始打鼾,鼾声如雷,简直要把宅子房顶给掀了。

蹲在门外的易小森已经抽了很多支烟,一支一支的往嘴里递,又一支一支的往地下按,门外全是烟头。

他的眸光一片冰冷,吐烟的神情也越发的淡漠,薄凉的嘴角却是弯弯的上扬着。

雨停后空气湿冷的要命,森冷的月光洒在深丛里,不免有些寂寥。

深沉的眼眸里点缀了碎光,吐出来的烟雾缭绕在这寒冷的暗夜。

方才电视新闻里的那段监控视频,那被人群包围着的女孩,画面再模糊不清,他仅一眼,也在心里笃定了答案。

门再一次被打开,一道暗黄的光移到了他的脚边,易小森微侧过身,看进了颜离的眼睛里。

她神情略显淡漠,细软的头发被夜风扬了扬,安静的站在门框,她走了两步,挨着易小森坐了下去。

他按灭了烟头,把嘴里最后一缕烟吐出来,微垂了头,没再看她。

“作业写完了?”他问。

“还没。”她淡淡道。

颜离双手抱着膝盖,伸长了脖子,将脸朝他面前凑了凑,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

易小森感受到了她凑近后的气息,转头,生生对上她**裸的目光,心里一颤,神情却依旧。

她认真的盯着他看,他一动不动的僵硬着姿势。

“小森……”她淡淡道。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她的眼神真挚到几乎病态,生生扎进他的心里,一呼一吸间充溢着无助和最后一丝残留的倔强。

原来一个人在深渊陷得太久,也会想着要求救,想要得到救赎。

她从来不是一个对生命和世界满怀希望的人,却在这一刻执拗的想要他的一个承诺,去延续心底那还没有彻底泯灭的火苗。

易小森的眸光散着淋漓的悲伤,紧抿着唇,凄冷的月光下,看不出情绪。

有些无奈是真的很要命,揪着心,残喘不了呼吸。

易小森:“不想。”

片刻,他淡淡道:“但你想说的话,我听着。”

指间的烟已经烧尽了,他把烟头往地上按了按。

颜离和他并肩靠着墙壁,萧瑟的风刮了一阵又一阵。

她抬头看着布满整个天际的繁星,目光柔和中带着一丝苍凉。

“其实,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不会再回头看了。”

“可是有时候,那些愈合的伤疤还是会疼,它总是一遍一遍的提醒着我,一直以来的自己究竟有多不堪。”

说到这,颜离闭了闭眼睛。

“新闻里那个精神病的女儿,是我。”

“我妈她是南城人,南城是个离裕桐很远的地方,年轻的时候在北京上大学,从小衣食无忧,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写过很多本书,拿过很多奖,是南城人的骄傲。”

“她写的每一本书里,都有固定的男主角,那是她最爱的人,一个和她同样优秀的男人。”

“男人每天都会在校门口接她,给她送最漂亮的玫瑰花,带她去最浪漫的地方,把她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后来有一天她过生日,男人照常把车停在校门口等她出来,她第一次旷了课,只为能早点儿见到男人,可是……”

“她刚走出校门,还没来得及被男人看到,就被我爸给绑走了,我爸去南城躲债,看上了她,我爸逼着她跟自己结婚,她不肯,我爸就骂她,打她,把她锁在地下室里侮辱了整整一个月。”

“后来她怀孕了,人也疯了。”

“我爸连夜把她带回了裕桐,领了证,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是我。”

天上的星星闪着光,像无数只眼睛注视着她。

颜离沉默了一会儿。

继续道:“我妈她恨我,比恨我爸还要恨我,我的存在对她来说,是永远的屈辱和肮脏。”

“她发病的时候就骂我,打我,恨不得让我死在她手里,清醒的时候,就看着我发呆,像不认识我一样。”

“其实,我最怕她这样了,我宁愿她动手打我,也不愿她这样看着我,因为会让我产生莫名其妙的错觉,一种,她其实爱着我的错觉。”

颜离垂了眼,她说了一段很苦涩的过往,语气却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这样一口道尽,倒轻松了不少。

易小森看着她,表情很淡,眼神跟一如既往地冷清,看不出情绪。

颜离看着他笑了笑。

“说这么多,让你烦了吧?”

天空透过云片的空隙倾泻下皎洁的光,空气满是摇曳着深丛潮湿的味道。

易小森看着她不说话,薄唇微抿,深瞳漾着一摊银色的水,和孤月交融在一起,格外孤寂。

嘴里的烟草味道淡了,竟生出了苦涩。

过了一会儿。

颜离被他拉入了怀里。

他将头深埋在她的肩头,淡冷的目光变得柔和。

颜离一动不动的闷在他的胸膛里,抬了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抓紧了他的衣服。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安然的声音。

“都会好起来的。”

反正人生已经烂成一摊泥了,最坏,还能怎么样呢?

我们都不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宝,却能在这冷情的世界里找到另一个自己互相救赎,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