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昌帝又想起第一次见沈寄风时,瘦瘦小小的她,在初冬的天气里,光脚踩在冷水盆里,冻得直打哆嗦。
救出他们以后,沈寄风软软地趴在他的怀里,像小猫一样乖。
他是真的把沈寄风当成亲孙女如珠如宝的养在身边,若不是出宫以后,沈寄风建立了沈记商行,这份秘密可能就永远成了秘密。
若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也就罢了,可现在,他知道了。
元昌帝不能容忍自己看重的继承人身边,有个毫无血缘关系,却比血脉亲情,甚至比赵朴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
帝王不该有软肋,也不该有私心,恰恰沈寄风与赵朴而言,两者兼具。况且,沈寄风不是个安分的,做一把试探朝臣,为赵朴扫除障碍的刀是她最大的作用,现在也该是她这把刀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朴儿,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晏如接手银矿以来,屡次生事,朝臣也好,民间也罢,非议一直不断,正好借着此案,把她送走,远离京城。再过个一年半载,宣布她病逝,从此与你再无瓜葛。你好好呆着皇爷爷身边,现在是郡王,以后是齐王,太。。。”
一向冷静自持的赵朴,根本无心听元昌帝后面的话,“皇爷爷,您明明就知道姐姐是被冤枉的,还要送她走?是不是亲生的有什么关系?二叔和小姑姑是一母同胞又如何,还不是为了亲事互相算计!”
亲事?算计?元昌帝少有对赵朴动气的时候,可这几个字刺痛了他,难道这里面还有赵朴的手笔?
“好好好,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忤逆你的皇爷爷!”
“她不是外人,她比我的亲人还要亲,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元昌帝心头一跳,他们姐弟相依为命十年,赵朴从头到尾都知道二人没有血缘关系,一个更大胆也更难以启齿的想法,在心里油然而生。
元昌帝几经思索,还是艰难开口,“你该不会对她存了别的心思,朕决不允许!”
赵朴笑了,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以为自己对姐姐有别的心思,先是有李乐奇试探,现在又有皇爷爷。
“皇爷爷,身在皇家没有儿女私情,也没有情有独钟。我对姐姐没有那龌龊心思。”
话是没错,也是元昌帝想要的答案,可是听着却是无比刺耳,喜欢一个人怎么就龌龊了!
“皇爷爷,前朝银锭,姐姐是被陷害的,她冒认身份是被孙儿哄骗,孙儿求求皇爷爷,不要送姐姐走。”
元昌帝面色如铁,挟着山雨欲来的气势,“朕,若是执意如此呢?”
“那孙儿就陪着姐姐一起去。”赵朴毫不畏惧对上元昌帝满是怒意的眼。
元昌帝猛地一拍茶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赵朴异常平静,“孙儿知晓,京城波云诡谲,因为银矿,姐姐在朝中树敌颇多,远离是非之地,对我们姐弟来说是好事,也是保全之法,请皇爷爷成全。”
屋里静得出奇,更漏的滴答声显得既空洞又异常分明。
“传旨,齐郡王言行无状,屡次忤逆犯上。即刻起,府中禁足一月,无昭不得出。”
禁军将赵朴带走后,殿里再次恢复宁静,林平安知晓元昌帝在生气,在门口望了望,最终还是决定立在门外,不去讨元昌帝的嫌。
正午已过,阳光穿过窗户将元昌帝孤独的影子一分为二,一半打在地毯上,一半落在书案一角。那里有一方小巧的锦盒,与书案典雅肃穆的风格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