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更准确地说,是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浓郁。白樊身上的气味是浑浊的溪流,而眼前这人,则是那溪流的源头,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世上气味相似的人或许不少。
我之所以直接发问,更多是源于这半个月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更是源于爷爷下山前,那句早已刻入我骨髓的叮嘱。
——不得给姓白的算卦,哪怕只是排八字,也决计不允。
因此,这阵子但凡有客上门,我必先问姓。
只要对方姓白,一概不看,分文不取。
我的话音在湿冷的空气中散开,那个始终低着头的男人,身体僵住了。
他撑伞的手指微微收紧。
然后,他开始抬头。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一寸,一寸地,将那张藏在帽檐阴影下的脸,暴露在我的视线中。
他不抬头时,周身只是神秘。
当他抬起头,那股神秘便瞬间发酵、蒸腾,化为了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
他的双眼之中,是一片纯粹的血红。
那不是布满血丝的红,而是两颗被鲜血彻底浸透的玻璃珠,没有任何纹路,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不详的赤色。
那张脸,沟壑纵横,皮肤松弛地耷拉着,呈现出一种与他挺拔身形完全不符的七十岁老态。
最扎眼的,是他的眉毛。
他是个一眉人。
两道眉毛之间没有任何间断,浓黑如墨,笔直地连成了一条线,横亘在那双血红的眼睛之上。
相书有云,一字眉,若配双眼皮,则有修道之姿,心性坚毅。
若配单眼皮,则性情凶狠,戾气极重,一生必有大起大落,手上必沾血腥。
眼前的男人,不仅是单眼皮。
更是一双阴鸷的三角眼。
三角眼,单眼皮,一字眉。
这是个狠人。
一个十足的,从骨子里透出凶性的狠人。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却像两根冰冷的探针,试图刺穿我的神魂,窥探我的一切秘密。
“哦?”
他忽然开口,嗓音像是两块锈蚀的金属在剧烈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刮得人耳膜生疼。
“就凭一个八字,你就能算出我的姓氏?”
“这么说,你真的姓白。”
我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强行压下气机中本能的翻涌,不让自己的心绪起半分波澜。
男人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
“对,我姓白!”
他承认了。
“既然姓白,那这卦,我不能算。”
我抬起手,食指指向门口的方向。
“请回吧。”
“为何?”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玩味,那双血红的眼珠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祖师爷传下的规矩,不给白姓之人办任何事。”
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哦”,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
“不给姓白的办任何事……”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然后,声音骤然转冷。
“那就可以,让姓白的去死吗?”
这句话,像一根在冰水中淬了千百遍的钢针,毫无征兆地,猛地扎进我的心口。
来了。
我凝视着他那张苍老而凶戾的脸,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