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郁瑾的生活里似乎总是充斥着同一个人的身影,周津成。
那时她还叫褚南倾,是高一刚转学来的新生,家境优渥,带着一点初来乍到的怯生生。
而周津成,几乎是这所重点高中里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他长得极好,不是那种阳光明媚的好看,而是清冷疏离,皮肤很白,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看人时目光总是淡淡的,没什么温度。
他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头脑好得让人望尘莫及。
他性情孤僻,身边几乎没有称得上朋友的人,总是独来独往。
可越是如此,喜欢他的女生就越多。
他就像磁石,无声无息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每个月,似乎总能看到不同年级的女生,红着脸,在他经过的走廊,或者在他常去的图书馆角落,鼓起勇气塞给他一封精心准备的信。
那些信,有粉色的,有淡蓝色的,带着少女心思的香气。
褚南倾也是这些默默注视他的人之一。
她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他的,或许是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声音清冽,姿态从容,台下鸦雀无声。
或许是在某个午后,她偶然看见他一个人靠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看书,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身上,斑驳跳动,他安静得像一幅画。
她的喜欢是悄无声息的,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与人言说。
她只是习惯了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背影,习惯了在课间操时,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偷偷看他所在的方向。
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几乎每天放学,她都能在学校附近的那条林荫道上碰巧遇到他。
他背着黑色的双肩书包,身形挺拔,独自一人走在前面。
步子不疾不徐,却也不会刻意停留。
她就像一只悄悄跟上来的小尾巴,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很直,从不左顾右盼。她就在后面,看着他被风吹起微微晃动的校服衣角,看着他偶尔抬起手腕看表时露出的那一截冷白的手腕。
她会刻意放慢脚步,让这段同路的时间能再长一点。也会在他偶尔因为路口红灯停下时,心头微微一紧,也赶紧停下,假装在看路边的橱窗,眼角余光却始终黏在他身上。
她记得那条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春天会抽出嫩绿的新芽,夏天投下浓密的绿荫,秋天铺满一地金黄的落叶,冬天则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
她熟悉那条路上的每一家小店,熟悉哪个路口容易堵车,熟悉夕阳以何种角度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她,就小心翼翼地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除了放学路,她还在很多地方偶遇过他。
学校的操场是另一个她常常能看到他的地方。
下午放学后,她有时会去操场跑几圈。
跑着跑着,一抬头,常常能看到他也在跑道内侧散步,或者坐在不远处的看台上,戴着耳机,不知道是在听英语还是听音乐。
她就会不由自主地调整呼吸和步伐,希望自己跑步的姿势不要太难看。
有一次她跑得有点猛,停下来弯腰喘气,抬头时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心口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赶紧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假装系鞋带,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响个不停。
等她再偷偷看过去时,他已经收回了目光,依旧是他那副与世隔绝的淡漠样子。
食堂也是。她渐渐摸清了他去食堂的大概时间,总会恰好在那个时间段出现。
她不敢坐得太近,通常会选择一个能看见他,又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
她看着他一个人安静地吃饭,动作斯文,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
有女生试图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他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那女生最后只能讪讪地走开。
她看着,心里会泛起一丝微小的、连自己都觉得不该有的窃喜,随即又被一种更深的失落淹没。
他离所有人都那么远,包括她。
她见过最轰动的一次,是隔壁班的班花,一个长得非常漂亮、性格也很大方的女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教学楼的楼梯转角拦住了他。
那个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浅紫色信封,脸颊绯红,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勇气,仰头对他说着什么。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经过的人都放慢了脚步,竖起了耳朵。
褚南倾当时正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脚步一下子钉在了原地。
她看见周津成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那个女生,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他好像没有立刻走开。
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闷闷地疼。
她不敢再看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就从另一侧的楼梯飞快地跑了下去。
她跑得很快,直到冲出教学楼,跑到空旷的操场上,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阳光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有点酸。
她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收下那封信。
后来她有意无意地打听过,有人说收了,有人说没收,版本不一。
她也没有勇气去问当事人。那之后好几天,她放学都没有再去走那条顺路的林荫道。
她的暗恋,就是这样,充满了这样微小而琐碎的瞬间。
会因为一次不经意的对视而心跳加速一整天,也会因为他一个模糊的可能根本不是对着她的侧影而胡思乱想。
会因为能跟在他身后走一段路而觉得这一天都变得明亮起来,也会因为看到别的女生靠近他而心情低落。
她给他写过很多封信,用的都是最普通的信纸,写满了她不敢说出口的心事。
写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衬衫,写他今天好像有点咳嗽,写她在物理课上解出了一道很难的题,希望他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