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他能调动整个星球的法则,却无法统一此刻人心里的混乱。
“小李。”赵立坚的声音从他口袋里的谐振器里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绝望,“模型……快要失效了。内部的混乱,比外部的敌人更可怕。”
小李沉默着,看着脚下这座城市。
无数人正惊恐地抬头看天,看着那被扭曲法则渲染得光怪陆离的天空。
“老赵。”小李开口了,声音很轻,“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意思?”
“我们给了他们一首太宏大的交响乐,却忘了教他们怎么识谱。”小李说,“给我一个频道,能让全世界都听到的频道。”
“你要做什么?”
“上一堂,公开课。”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通过京州大学的广播系统,通过天网,通过所有薪火小组控制的渠道,传遍了全球。
那不是“星球意志”的宏大之音,而是一个温和、清晰的,属于“李信教授”的声音。
“大家好,我是李信。”
“我知道,很多人现在很害怕。你们脑海里那首疯狂的歌,那些末日的景象,让你们感到绝望。”
“有人告诉你们,这是病,是疯狂,只有‘归零’才能得到解脱。”
“现在,我告诉你们,那不是病。”
“那是我们这颗星球,在发出自己的声音。虽然现在这首歌,跑了调,充满了杂音,但它证明,我们还活着。”
声音顿了顿。
“‘地球乐章’,不是要让所有人都唱同一个音调。那不是合唱,是噪音。”
“它需要的,是每一个独一无二的你。”
“你是愤怒的,那就化作战鼓。你是悲伤的,那就谱成挽歌。你是喜悦的,那就成为号角。”
“一个画家,你的色彩,就是稳定法则的颜料。一个程序员,你的代码,就是修补漏洞的音符。一个母亲,你哼唱的摇篮曲,就是对抗虚无的,最温柔的壁垒。”
“我们不需要所有人都成为英雄。我们只需要,每个人,都成为自己。”
“站起来,找到你自己的旋律,然后,大声地唱出来。让宇宙听听,我们这颗吵闹的,不守规矩的,活生生的星球,到底能唱出一首什么样的歌。”
“记住,万物各司其职,才能共谱宏大旋律。”
这封“公开信”,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名为“地球”的这片混乱池塘。
欧洲。伊万诺夫看着屏幕上那个黯淡下去的薪火小组标志,听着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脸上那副坚冰般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东京。一个沉迷于网络游戏,能用数据流影响服务器的少年,看着自己屏幕上乱码般的“地球乐章”,鬼使神差地敲下了一行代码,试图为它加上一个防火墙。
里约。贫民窟里,一个刚刚觉醒了治愈能力的女孩,不再躲在角落里哭泣。她伸出手,按在了一个因为恐惧而引发“法则共振病”的邻居身上,口中哼起了家乡的桑巴。
无数微小的光点,在赵立坚实验室的全息星图上,一个接一个地,重新亮了起来。
它们不再试图去连接那个宏大的主网络,而是在自己的城市,自己的街区,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独立的,却无比坚韧的“共鸣圈”。
“这……”赵立坚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他把一盘散沙,变成了满天繁星……”
“报告!‘涟漪防御模型’结构重组!正在由‘中央集权式’向‘联邦分布式’转变!稳定性提升百分之三百!”
倒计时,进入最后三小时。
K部长站在指挥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被法则光芒映照得如同白昼的京州城。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基地。
“所有战斗人员,进入一级战备。”
“‘薪火壁垒’功率全开。”
“准备,迎接客人。”
天台之上,小李抬起头。
他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意志,已经悬停在了地球的大气层之外。
像一个拿着剪刀的园丁,终于走到了这棵“不听话”的树面前。
他手中的谐振器,嗡嗡作响。
亿万种不同的旋律,亿万个独一无二的灵魂,正在通过这张由他亲手编织的网,汇入他的意识。
它们不再是混乱的噪音。
它们在等待。
等待一根,能将它们汇聚成同一首宏大乐章的——指挥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