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河黯淡。
谢长离用厚实的披风将沉睡的江泠月仔细裹好,确保她不会受寒,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上早已备好的、铺着厚软垫褥的宽大马车。
马车外表朴实无华,内里却布置得舒适安稳,减震极佳,尽量减少路途颠簸对伤者的影响。
燕知秋率数名精锐亲卫,皆作普通家仆或商队护卫打扮,前后拱卫,悄无声息地驶离庄子,融入沉沉的夜幕之中。他们选择的是一条较为偏僻、但更近便的小路回京,意在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和不必要的麻烦。
马车内,谢长离让江泠月靠在自己怀中,一手稳稳扶住她,另一手始终搭在腰间刀柄之上,眼神如鹰隼般警惕地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缝隙,扫视着道路两侧黑黢黢的树林和田野。风声、马蹄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单调的韵律,更衬得夜色静谧之下潜藏的不安。
江泠月并未完全沉睡,安神药的效力让她意识昏沉,却并未断绝与外界的感知。她能感觉到身下马车的轻微晃动,能闻到谢长离身上熟悉的清洌气息,也能模糊地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那份无声的守护。伤口处传来阵阵钝痛,却在心中泛起丝丝暖意与安心。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忽然放缓了速度。
“大人,”车外传来燕知秋压得极低的声音,“前方岔路口,有火光,似有人设卡。”
谢长离眼神一凝,轻轻将江泠月放倒在软垫上,随即,他掀开车帘一角,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百步之外的岔路口,果然燃着几支火把,映出七八个持刀挎弓的身影,看服饰并非官兵,倒像是某家权贵府上的私兵护卫,正拦路盘查过往行人车辆。这个时辰,在这种偏僻小路上设卡,绝非寻常。
“什么人?停下检查!”一个领头模样的汉子喝道,声音粗嘎。
燕知秋示意身边的人驱马上前,他微微垂头跟在后头,上前的侍卫脸上堆起生意人常见的圆滑笑容:“各位爷,行个方便,我们是南边来的药材商队,掌柜的家中有急事,连夜赶路回京,车上都是些药材和女眷,并无违禁之物。”说着,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小锭银子。
那领头汉子接过银子掂了掂,脸色稍缓,但目光却狐疑地扫向被严密护卫在中间的马车:“药材商?这阵势可不小。车里是什么人?打开看看!”
“车内是家中女眷,路上染了风寒,正发着热,实在不便见风。”燕知秋赔笑道,又加了一锭银子,“还请通融。”
“风寒?”领头汉子眯起眼,显然不信,“这深更半夜,急着赶路……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兄弟们,去看看!”他一挥手,身后几名护卫便持刀逼近马车。
谢长离在车内听得真切,眼中寒光一闪。这些人,恐怕不是寻常设卡勒索的宵小,更像是得了什么风声,特意在此拦截。
是迟贵妃的人?还是三皇子、四皇子的人?想确认他的行踪?
眼看那几名护卫就要靠近马车,燕知秋等人手指已悄然按上兵刃,气氛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马车内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虚弱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女子细弱沙哑的哀求:“夫君……咳咳……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