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月将粥碗轻轻推到他面前:“陛下这是要平衡,也是要看清。你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彻查此事,怕是步步惊心。”
谢长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让他躁郁的心绪稍稍安定。“泠月,陛下醒来后,看人的眼神……”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像看敌人,所有人。”
江泠月反握住他宽厚却冰凉的手掌,她想起前世,皇帝后期确实越发多疑乖张,但那是几年后的事。
“不管陛下如何变,你只管记住,你是纯臣,只忠于陛下,只依律法办事。”江泠月声音平静,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彻查便彻查,证据指向哪里,便是哪里。越是浑水,越要步步扎实。迟贵妃若真有牵扯,此刻定惶惶不安,必有动作。她动,便容易露出马脚。”
谢长离望着妻子沉静的眸子,那里面映着烛光,也映着他的倒影。连日来的紧绷和阴霾,似乎被这目光驱散了些许。
“只是,”江泠月微微蹙眉,压低声音,“大皇子此番出来,怕是更要视你为眼中钉。他与迟贵妃,要么收敛蛰伏,要么……狗急跳墙。你在外行事,定要万分小心。”
“我晓得。”谢长离喝下温热的粥,胃里暖和起来,连带着精神也振作了些,“家里……要辛苦你,近日京城恐怕不会太平,门户要收紧,下人也要仔细约束。”
“放心。”江泠月点头,“我省得。”
窗外夜色浓重,不知哪里传来隐约的梆子声。夫妻二人对坐,烛花轻轻爆了一声。
谢长离终究是累极了,勉强用了些粥菜,梳洗后几乎头一沾枕便沉沉睡去。江泠月却没什么睡意,替他掖好被角,自己倚在床头,就着昏黄的灯光,将这几日的事情细细捋了一遍。
皇帝的疑心,迟贵妃的求情,两位皇子突然被推至台前……谢长离被置于这漩涡中心查案,无异于火中取栗。她想起他方才那句皇帝疑心重的话,心底一阵发凉。
帝王心术,最是无情,如今这信任,恐怕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她上一辈子已经见识过赵宣这个皇帝的无情无义,也知道皇帝后期几位皇子争夺储位有多厉害,不然最后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反倒是让赵宣捡了便宜。
三皇子四皇子如今看着温顺乖巧,其实也并不是没有牙齿的人,不然上辈子怎么敢跟太子与大皇子争。
这辈子到如今跟上一世已经截然不同,她知道的那些事情已经无用了,因为太子与皇后倒了,大皇子与迟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直降,剩下的三皇子与四皇子到底会怎么做,她也不知。
江泠月心事重重,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谢长离天未亮便起身入宫,继续查案。江泠月送他出门后,如常处理府中事务,午后,她正看着账册,孟春悄悄进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江泠月神色不变,只淡淡道:“知道了,让季大夫从角门进来,直接领到西厢小书房。”
季大夫是谢府用惯的老人,医术精湛,口风极严。半盏茶后,江泠月在书房见到了这位须发半白的老者。
“夫人急着唤老夫前来,可是府上哪位贵体欠安?”季大夫拱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