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还在执着于“术”之强大的人,如何去挑战一个已然窥见“道”之本源的存在?
这不仅仅是修为的深厚,更是心境的澄澈和对天地万物感知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唐门引以为傲的绝杀,在真正的“至诚之道,可以前知”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许新身体晃了晃,本就佝偻的背脊似乎更弯了几分。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那凝聚了许新全部精气神的挑战,那试图为唐门丹噬正名的孤注一掷,在对方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甚至都没有资格让对方认真对待。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的逐渐缠绕上了许新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许新一脸颓然地低下头,呆呆地看着布满灰尘的石地,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去。
“丹噬,是死之极诣,亦是生之禁锢。
许兄,你将自己困在这唐冢,困在这丹噬之中太久了。
执着于不败之名,反倒成了你最大的枷锁。
毕竟,唐门的荣耀,从来都不仅仅只存在于什么丹噬。”
赵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够直抵人心。
“许兄,放下吧。
唐门的未来,需要的不仅只是一个传承丹噬的‘容器’,更需要一个经历过生死、看破过虚妄,真正能活出自己,并为唐门另寻出路的‘人’。”
他不再去看许新,而是目光转向杨烈,微微颔首:“杨兄,此间事,已了,赵某告辞。”
说罢,赵真对着卢慧中也轻轻点头示意,然后转身,步履依旧从容,朝着来时的甬道缓缓走去。
昏黄的油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如同一个沉默的符号。
“我去送送他。”
卢慧中对着杨烈和许新打了个招呼,随后也是扭头跟上了赵真的步伐。
望着赵真逐渐消失在甬道拐角的背影,又转身看了看身后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此刻沉浸在巨大打击中无法自拔的许新,杨烈的心头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赵真最后对许新说的话,何尝不是在点醒他,点醒整个唐门?
放下对“过去荣光”和“不败神话”的执念,才能在新时代找到出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走到许新身边,伸出手,轻轻按在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许师弟……”
杨烈的声音低沉而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也许是此前已经亲身见证过一次丹噬神话被打破的场景,所以相比起许新,杨烈对于刚才的场景接受的速度反而快了不少。
“他……已经在我们看不见的那条道路上走得很远很远了。
我们……也该往前看了。”
此刻,杨烈竟有些理解当年老门长唐炳文面对赵真时的心情。
这个人,总是能轻易搅动风云,却又在不经意间,留下足以改变他人命运的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