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威能无俦的九天封魔阵暂且镇住了邪恶的天魔,令其不得再逞凶肆虐,修仙界却并未等来期盼已久的和平与宁静,反而陷入比往昔更浓重、更难挣脱的动荡局势。表面上,修仙界的氛围像覆着薄冰的湖面,看似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翻涌,杀机四伏。正与邪的界限愈发暧昧难辨,人心浮动,道心染垢,无数修士在惶惑里踯躅难行。
魔尊苍梧虽暂且收敛了锋芒,却蠢蠢欲动,从未停下阴谋的筹谋。他暗中纠集魔军力量,密联魔界各部,企图打破眼前脆弱的平衡,达成统一三界的野心。他全然不顾及众生安危,肆无忌惮地派遣魔将潜入人界,煽起战火、搅弄混乱。魔将所至,大地沦为焦土,千里生灵涂炭,惨状令人目不忍视。更有甚者,他用邪术迷乱人心,令正道修士自相残杀,诸多门派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修仙界各派虽察觉到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但碍于内部严重的分歧、利益的纠葛与相互的猜忌,始终未能凝聚起团结的合力,反而呈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局面。昔日的正道联盟早已分裂成一个个团体,内耗不休,争执不断,甚至为了一点灵石矿脉或是功法传承就大打出手。这般情境下,外面的风声穿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低语着这个震动三界的消息。竹叶簌簌飘,那声音既像魔域终年不散的呜咽,又像旧日冥天师兄在清修苑练剑时的破空声,满是力量与回忆。而如今,他的剑锋所指,早已是万里之外的魔疆大地,执掌着整个魔界的命运。
冥天师兄,不,如今应该称他一声魔尊了。想到这里,司马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昔日的同门之情与今日的立场之隔在她心中交织成一张难以挣脱的网。她决定前往魔域去看他,亲自去了解他现在的状况,看看他是否还保持着当年那份初心。尽管知道他已非昔日那个在月光下练剑的白衣少年,她仍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在魔气侵蚀之下,仍有一点清明未曾泯灭。
司马南指尖轻轻抚过案上的灵珠——那是龙湛前日刚送的礼物,珠体剔透如凝月寒冰,内中一缕冰魄幽幽流转,仿佛封存着一瞬天地间的清绝。灵珠中的冰魄里还凝着他龙息的清冽气息,那气息似雪后松林、似山间冷泉,带着一丝神秘而独特的韵味,缠绕在她指间久久不散。她手持逸龙剑,剑鞘古朴如墨玉雕成,剑还未出鞘,就已经有一缕凌厉的剑意如寒梅破雪般刺破室内的温暖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在微微震颤,烛火为之低伏。
“要去魔域?”龙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低沉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倚着门框,身形如孤松临渊,银色的头发被廊下的风吹起,几缕拂过锋利眉骨,金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警惕神色。他自然是感知到了司马南的心意,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早已习惯了彼此的气息交融,灵力互引,连情绪都像系了根无形的线,一方稍有波动,另一方立刻就能察觉。他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剑,眉头微微蹙起,魔域绝非善地,诡谲莫测、魔物横行,即便他们修为已至化境,也难保万全。
司马南将剑稳稳系在腰间,转身时衣袂轻扬,宛如一片进风里的雪花,轻盈而飘逸,却自有份量:“嗯,去看看他。”她虽然没有出“担心”这个词,声线也依旧清冷平稳,但她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逃不过龙湛锐利的眼睛。当年冥天决意只身深入魔域、临行前夜,她也是这样,静静立于月下,紧紧握着他的剑鞘,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白色,仿佛一松手,就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此坠入无底深渊。
龙湛沉默了片刻,那寂静里却仿佛有千言万语翻涌又压下。然后他抬步走进房间,玄色衣摆拂过门槛,带进一丝室外清冷的空气。他将一件玄色披风轻轻搭在司马南的肩上,动作熟稔而自然。披风用料极考究,内衬是以暖玉丝织就,外面则绣着暗金色的龙纹隐纹,边缘滚着一道极细的银边,此刻还带着他的体温,龙息的清香混合着冰雪的冷冽气息,就像他这些年无声的守护一样,总是默默地、坚定地陪伴在司马南身边。
“我陪你去。”这不是询问,而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他太清楚魔域的危险程度了,那里魔气滔天,戾孽丛生,哪怕冥天如今已登上新魔尊之位,那里的魔气仍然能够腐蚀人的神魂,侵蚀道基,更不用那些盘踞已久、各怀鬼胎且不服新主人的老魔们,他们正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任何可乘之机来生事,制造麻烦。他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这些。
司马南没有拒绝,也从未想过拒绝他的陪伴。她只是轻轻扯了扯披风的领口,那动作间流露出一种全然的信任,唇角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好。”她心里再明白不过,只要她点头同意,龙湛便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边,如影随形,如铠护体,像当年他以龙躯硬撼天魔、护住天剑门根基那样,此后也将一如既往地护着她的每一步前行,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魔渊。这份历经生死淬炼的信任与默契,早已深深融入彼此的骨血之中,无需多言。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金晖未烈,两人便已踏云而行。天剑门的弟子们早起练剑,忽见一道凛冽龙影裹着一袭白衣翩然掠空,越飞越高,直往西方而去,纷纷驻足仰首,恭敬行礼。这些年来,龙湛的存在早已成了宗门的定海神针,强大、沉稳、不可撼动,连带着总是与他并肩的司马南的身影,在弟子们眼中都像加了层无形的护罩,让人心中感到无比的安心和踏实。然而今日,他们前往的方向却是煞气冲天的魔域,不少敏锐的弟子眼中不禁流露出忧惧之色,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目送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天际浓云之中。
当他们穿过人魔两界交界的薄弱垒时,周遭景象骤然剧变。天空仿佛被泼了浓墨,瞬间暗沉下来,原本的星辰隐匿无踪,只剩下血月高悬于顶,色泽暗红,像一颗被揉碎了的朱砂痣,散发着诡异而不祥的光芒,那光芒并非温暖,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映得周围的一切都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调。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自魔域焦黑龟裂的土地里源源不断地冒出,土地表面布满了深可见骨的裂痕,散发着腐朽与硫磺混合的恶臭,黑雾如有生命般扭曲蠕动,像一条条贪婪的黑色毒蛇,嘶嘶作响,伺机缠上他们的衣角鞋履,试图渗透进肌肤,带来无尽的痛苦与侵蚀。龙湛的龙息瞬间展开,磅礴而纯正,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半透明屏障,光辉流转间,如同流动的液态黄金,将那些嘶嘶作响、试图侵蚀的邪恶黑雾牢牢挡在外面,寸步难进,屏障边缘不断有黑雾撞击后消散,发出“滋滋”的声响,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金色的防线。
司马南凝眸望向下方无尽荒芜的土地,更浓更烈的魔气扑面而来,那气息暴戾、阴寒,粘稠得如同浸了血的钝剑,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味,压迫着感官,仿佛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的灼感,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股魔气紧紧攥住,让人喘不过气来,耳边似乎还传来无数低沉的咆哮与哀嚎,交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域交响曲。
忽然,脚下黑如焦炭的土地传来闷雷般的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于地底深处疯狂攒动,连脚下的碎石都簌簌滚,扬起呛人的尘土。四周的黑雾骤然扭曲,急速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发出如同无数指甲刮过琉璃般的刺耳尖啸,尖锐得仿佛要将耳膜撕裂,直刺神魂!一道暗紫色的庞大身影猛地自漩涡中心破雾而出——竟是头凶悍无比的六阶魔蟒!其体长足有三十丈,粗如殿柱,周身鳞片如淬了剧毒的铁甲,每一片都泛着幽绿诡异的魔光,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狰狞,鳞片摩擦间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腹部逆鳞间不断流淌着粘稠的紫黑色毒液,滴在地便立刻“滋滋”作响,腐蚀出深不见底的孔洞,缕缕青烟恶臭扑鼻,那气味浓烈得仿佛能让人瞬间窒息。它的眼睛是两颗熊熊燃烧的血色火球,竖瞳缩成残忍的细缝,死死锁定两人,分叉的信子嘶嘶吐出尺许之长,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肉腥臭,每一次吞吐都像是在宣告死亡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