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医生在跑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出去,一些患者家属忙跑过去扶他,但他来不及坐下休息,忍着痛又忙跑去救人。
他担心自己耽搁了时间,就会耽误患者的病情。
此时我和周重,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这种抽象的东西,现实当中并不能感觉到,但在这个维度里,我们莫名就感应到了,并且还感应到杀意传来的具体位置。
我俩对视一眼,忙来到一楼大堂,朝着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人影,正迈着急促的步伐朝急诊楼大门而来。
他很快走进大门,在进入这栋楼之后,他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这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工装,背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黑色布包。
并且他的表情很阴郁,阴郁中还带着一丝憎恨。
周重微微皱起眉头,望着这人说道:“他应该就是当年纵火的人吧……”
我点点头,没说话,一直打量着这个人。
他从进入大门之前,脸上的那种憎恨还很明显,但是进入大门之后,看到一楼这么多人,他的表情有了一些迟疑。
或许他在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伤害到这么多无辜的人,到底是对还是错。
又或许他在想,自己做了这件事,还有活路吗?
我觉得有点奇怪,一个极端的人如果做出极端行为,这时候的他根本没有理智,他也根本不会考虑后果,哪怕明知杀人是死罪,他还是会去干。
所以这个人此时的表现,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是个怯懦的人,当他的怯懦大过于极端的时候,他可能就会在最后关头开始理智。
我和周重一直跟着他来到大堂楼梯间。
他愣在原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憎恨与怯懦正在他脸上不停地交织。
此时大门外面,推进来一位流产的孕妇,看孕妇隆起的肚子,应该怀了好几个月,而她满头是血的脑袋,应该是不小心摔倒了。
只见一路陪同的家属,此刻都泪流不止,显然很痛惜未出世的孩子以及流产的孕妇。
那个中年男人一直望着这辆担架车,我以为他在感同身受,因为他的孩子也没能出世。
可是很快我发现,他并不是在感同身受。
相反,他脸上露出了一种释然。
直到此时我才读懂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人性里藏着偏激、懦弱、与自私。
由于他的妻子在手术台上出事,医生保大没有保小,他偏激地认为是医生害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子。
而根据县志上对这次纵火事件的记载,明确写着产妇,也就是凶手的妻子在手术台上因为生命体征不稳定,于是主刀医生在评估情况后,只能选择保大而不保小。
在整个手术过程中,外人看不到手术室里的情况,医生有没有可能出现错误?
当然有可能。
但正是因为外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作为一个不懂医的人,家属根本不可能偏激地认为是医生的问题。
而县志上既然没有指出是医生的问题,说明当时真不是医生的问题,这肯定是经过权威鉴定之后得出的结论。
尤其在纵火事件发生之后,如此大的事情一定会彻查到底,因此也不会出现不公正的情况发生。
所以这个行凶的男人,他就是偏激和极端,因此才带着燃烧瓶来到医院,准备纵火。
但是这个时候他又怯懦了,他不敢,他怕承担后果。
而当他看到有孕妇流产的时候,他如释重负,这种如释重负代表有人经历了跟他一样的事情,有人跟他一样失去了孩子,他因此得到了内心的平衡。
如果当时有十几个流产的孕妇,同时被送进医院被他看见,我想他会很开心地走出医院,放弃纵火这个行为。
而实际上,现在只有一个流产的孕妇被他看见,他却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释然,突然转身要准备离开。
他已经放弃了纵火这个行为!
如果当年他也是这样,如果他直接离开医院,当年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
我和周重忙跟着他来到一楼大门。
就在这个男人准备跨出这道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僵在原地,双眼变得血红起来。
这种血红是一瞬间的,就好像被妖邪附体一样。
他刚刚才释然的表情,此时竟又变得憎恨起来。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迈步又走向人群,并迅速放下背包,将右手伸进背包里面。
我和周重来到他跟前,周重下意识抬手想阻止:“别!”
在我俩不忍的目光中,这个男人扔出了第一个燃烧瓶。
这个燃烧瓶径直扔到了人群之中,当场有五六个人被大火包围,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